风少正离开当路枢后,沿着人声渐稀的街道向西而行,最终在临近文德门的一处转角,寻了间不甚起眼的小茶铺。铺子临街支着简陋的布篷,底下摆着三四张旧木桌,此时并非热闹时辰,只有零星几个路人歇脚。他挑了最靠里、相对安静的一张桌子坐下,向店家要了一壶最普通的清茶。
粗陶茶壶送上,冒着微弱的热气。风少正并未斟饮,而是目光微凝,心神沉入识海。
“这影像拓石,该如何激活?”他于心中默问。
寅苍那带着几分慵懒又隐含戏谑的声音很快响起,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简单,予它一丝‘力’便可。寻常修士以自身灵力灌注,但你嘛……炼体三阶,气海未开,灵力微弱如丝,自是做不到。”
风少正不语,依言将那枚鸡蛋大小、泛着幽蓝微光的影像拓石从黑色小袋中取出,托于掌心。触感冰凉,质地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表面光滑,内里却仿佛有极细密的符文若隐若现。
他屏息凝神,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气血之力。起初并无反应,但片刻后,他感到左臂深处那沉寂的阵术烙印微微一热,一缕极淡、近乎无形的淡蓝色气息,如同受到牵引般,自他指尖缓缓溢出,并非源自他自身修炼出的力量,而是更深层、更冰冷、属于寅苍的残余气息。
这一缕细若游丝的淡蓝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探出,轻轻触碰到掌心的影像拓石。
“嗡……”
拓石表面蓝光骤然一亮,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嗡鸣。那缕蓝气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被拓石吸纳进去。下一刻,拓石内部那些原本沉寂的细微符文仿佛被瞬间点亮,逐层亮起幽蓝的光芒。
“看,成了。”寅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得意,“说白了,此类法器无非是个‘锁’,需对应的‘钥匙’才能开启。灵力是万能钥匙,而你……恰巧有我这么个万能伙伴。”
风少正无暇理会他的比喻,全神贯注于拓石的变化。
只见激活的拓石上方约半尺处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一道道由纯净蓝光构成的虚影文字逐行浮现,清晰而稳定:
【霍凌山】
【原千月王朝武市学宫执教习。】
【隶属定远侯麾下,曾任振武校尉。】
【一百年前,因不明原因,辞去学宫职司,隐退。】
【后定居于北部天关‘铁牙堡’。】
【因其于武市学宫内旧部、门生故吏仍有影响,铁牙堡主事者亦对其礼遇有加。】
文字不多,信息也确实如那青衣女子所言,颇为基础,更像是一份简略的人物档案。风少正默默记下,心中暗忖:三枚下品灵晶,仅得这些消息,修行界的耗费果然非同一般,若无宗门或家族支撑,散修寸步难行。
他正思索间,忽然想起一事,心中问道:“为什么你方才执意要我买下这拓石带走,而非在店内观看,仅是这些消息我完全可以在当路枢内看阅。”
寅苍的回答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你终于懂了”的欢快:“对啊,我知道。因为看完后,这影像拓石就没用了。你就可以吃掉它了,灵晶你不让吃,这石头里的那点微末能量聊胜于无嘛!反正信息你也看了,它没用了,物尽其用,让我吞了补补身子有何不可?”
风少正一阵无言,看着掌心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材质显然非比寻常的拓石,实在无法将“吃”这个字与它联系起来。他面无表情地将拓石重新塞回那个黑色小布袋,系紧袋口,毫不犹豫地收回怀中。
“想都别想。”
“啧,小气!”寅苍不满地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悻悻之意,随即沉寂下去,仿佛因计划落空而闹了脾气。
风少正不再理会他,抬手斟了半杯已温凉的茶水,浅啜一口,目光投向文德门那巍峨的轮廓。
官道之上,尘土微扬。
正如风少正所观察到的,人流的方向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态势:绝大多数行人、车队皆是自铁牙堡方向而来,步履匆匆,面带忧色或恐惧,向着相对安全的莫问城方向涌去。与之相反,像他这样逆流而行、前往铁牙堡的人,寥寥无几,且个个神色凝重,气息沉郁。
风少正数次尝试向那些从铁牙堡逃难而来的人打听消息。他寻了个看似面善的老者,刚拱手开口:“这位前辈,请问……”那老者抬眼瞥见他年轻的面容和那身明显不高的修为,不耐烦地挥挥手,如同驱赶一只碍事的雏鸟:“去去去!小娃娃别挡道!那边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快回家去!”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加紧脚步离开了。
他又转向一名带着家眷、推着独轮车的汉子,话未出口,对方只是警惕地扫了他一眼,感受到他那炼体境的气息,便紧紧护住身旁的妻儿,仿佛风少正是什么灾星一般,迅速绕开他前行。
一次又一次,无人愿意为一个看似不谙世事、修为低微的少年驻足,更无人愿意对那座正在发生诡事的堡垒多谈半句。恐惧如同无形的壁垒,隔绝了信任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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