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公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长辈的温和笑容,他抬手虚扶了一下,说道:“屠公子太客气了。老夫早就听闻,天机老人晚年收了一位天资卓绝的关门弟子,不仅尽得真传,更有青出于蓝之势,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虚士。”
他侧过身,将略带拘谨的狼族少年稍稍向前引了引,对屠承明介绍道:“这位是我千城家二爷的幼子,千城胤轩。” 随即又对少年道:“轩儿,还不见过屠公子?”
千城胤轩虽然性子跳脱,但在这种明显庄重正式的会面中,也不敢太过放肆,依言上前一步,像模像样地抱拳作揖,声音清亮地说道:“胤轩拜见屠公子。”
屠承明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淡雅的笑意,微微颔首回礼,随即优雅地一展袖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十七公和千城胤轩入座。他这番动作从容自若,气度雍容,仿佛他才是这间雅室真正的主人,一切应对皆在掌握。“承明此次前来莫问城,本就是应千城家之邀。既是谈生意,那我们便无需那些虚礼客套,直言便可。”
十七公从善如流,在屠承明对面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千城胤轩则乖巧地站在他身侧。十七公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向屠承明,开门见山地问道:“屠公子快人快语,那老夫便直言了。依公子所观天机,本次‘墟界’开启,我千城家,胜算能有几成?”
听到“墟界”二字,千城胤轩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眼神中也透出关切,显然明白此事对家族至关重要。
屠承明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闭上双眼,原本平静的室内,空气仿佛瞬间凝滞,紧接着,那些悬挂的纱帘、多宝格上垂落的流苏,竟开始无风自动,微微飘拂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命运长河般的晦涩气息笼罩了他。他太阳穴两侧,直至眼角的皮肤下,有细微的经脉微微隆起,泛着淡不可见的金光,仿佛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整整十息之后,屠承明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的残影一闪而逝。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比起刚才略显急促,脸色也微微发白。他看向十七公,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零。”
这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入空气。十七公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从这位天机阁传人口中得到确认,花白的眉毛依旧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才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认命:“唉……果然如此。罢了,罢了,反正我千城家已经连续失去了八个墟界的掌控权,再多失去一个,也无所谓了。”
说着,十七公站起身,对屠承明拱了拱手:“有劳屠公子耗费心神进行推演。答应的酬劳,稍后老夫会派人如数奉上。公子方才消耗不小,还请先好生休息,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就在十七公转身,准备带着一脸茫然和震惊的千城胤轩离开时,身后却响起了屠承明清越的声音:
“十七公,请留步。”
十七公脚步一顿,有些愕然地转过身,看向依旧安坐品茶的屠承明,眉头微蹙:“屠公子还有何事?若是想安慰老夫几句,那便不必了。千城家,还承受得起失败。”
屠承明不慌不忙地将杯中剩余的清茶饮尽,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十七公误会了。方才那个‘零’字,是回答您‘生意’上的问题,是依据当前所有可见的因果轨迹,所能得到的最确切答案。但是……”
他话音微微一顿,看着十七公重新燃起一丝疑惑和希望的眼睛,缓缓说道:“在下这里,还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无关买卖,而是一份人情。”
十七公听到屠承明的话,花白的眉头立刻锁紧,神色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惕。他沉声道:“屠公子,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天机阁的铁律,老夫略知一二——‘只观天机,不涉因果;只言结果,不予干预’。命道一途,最忌讳的就是沾染因果,唯有如此,方能独善其身,窥得大道真谛。你这份‘人情’,分量太重,牵扯太深,老夫……承担不起。”
屠承明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越,仿佛看透了什么。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的淡然:“十七公此言,是常理,却非至理。不入因果洪流,又如何能真正明白何为因果,进而超脱其外?况且……”
他目光微抬,看向十七公,眼神深邃:“我此次前来,本身就是为了结一段旧缘,偿还一份早已注定的因果。并非我要强涉其中,而是我早已身在局中。”
这番话让十七公更加困惑,他仔细打量着屠承明,确信自己以及千城家核心成员从未与这位天机老人的高徒有过交集。“屠公子此言何意?千城家……似乎与公子并无旧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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