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重重轰在城墙上,震得垛口的碎石簌簌落下。
战阵动了!
东唐前锋步卒,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推着笨重而狰狞的攻城器械,在泥泞中咆哮着扑向城墙。
冲车、云梯、巢车、盾车……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反射着天光,带着死亡的气息滚滚而来。
箭矢开始如飞蝗般腾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的阴云。
邹道平怒目而对,猛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城下:
“弓弩手!三轮齐射!压住贼兵锋头!滚木礌石——备!”
他的吼声被淹没在震天的鼓角喊杀声中,但身旁的令旗官手中红旗疾速挥动。
城头垛口后,强弓劲弩瞬间绷紧,弓弦绞动之声汇成一片令人牙酸的嗡鸣。
“放!”
“嗡——!”
弓弦齐震,数千支利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汇成一片黑压压的死亡之云,狠狠扑向冲锋的东唐前阵。
箭雨落下,沉闷的噗嗤声、凄厉的惨嚎声顿时在冲锋的洪流中炸开,前排的盾牌被洞穿,无甲的士兵如同割麦般倒下,血花在泥泞中迅速晕染开一片片刺目的红。
然而,这死亡的洗礼仅仅让洪流微微一滞,更多的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和血泊,在军官的嘶吼督战下,更加疯狂地向前涌来。
“放滚木!砸!”
粗大的擂木被守城壮勇合力推下城头,裹挟着千斤之力,翻滚着砸落。
下方扛着云梯的东唐兵卒躲闪不及,瞬间被碾成肉泥,云梯也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巨大的石块紧随其后,呼啸坠落,每一次砸中地面或人群,都爆开一团血雾和碎骨。
“金汁!火油!伺候!”
邹道平的声音冰冷如铁。
城墙上,一口口架在猛烈炭火上的大铁锅内,恶臭刺鼻、翻滚着气泡的粘稠混合物被大瓢舀起,顺着垛口倾泻而下。
那是混合了粪便、毒药和滚油的“金汁”。
滚烫的“金汁”兜头浇下,攻城梯上的东唐士兵顿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皮肉瞬间焦烂起泡,冒起青烟,剧痛让他们失足坠落,也将梯子染成一片滑腻恶心的黄褐色。
火油泼下,随即被点燃的火箭引燃,城下瞬间腾起数道火墙,吞噬着攀附在云梯和冲车上的士兵,焦糊的肉味弥漫开来,混着血腥与恶臭,令人作呕。
城下,先锋周俊勒马于箭雨之外,年轻的脸上毫无惧色,只有被激怒的狂躁。
他眼睁睁看着麾下最悍勇的锐士在滚油烈火中化为焦炭,在滚木礌石下粉身碎骨,在箭雨中哀嚎倒地。
每一次冲锋的浪头拍打在城墙上,都撞得粉碎,只留下更多的尸体堆积在护城河边,渐渐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尸坡。
雨水冲刷着血水,汇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流入浑浊的护城河,将河水染成暗红。
“废物!都是废物!”周俊猛地一鞭抽在身旁亲兵背上,留下血痕,厉声咆哮,
“督战队上前!后退一步者,斩!给我压上去!压上去!先登者,赏千金,封妻荫子!”
督战队的鬼头刀寒光闪闪,砍翻了几名因恐惧而后退的溃兵。
血腥的弹压暂时遏制了颓势,更多双眼赤红的东唐士兵踩着滑腻的尸堆,嚎叫着再次扑向城墙。
一架架新的云梯重新搭上城头,钩索如毒蛇般抛上垛口。
城头的压力陡增!东唐兵卒顶着盾牌,顺着云梯和钩索疯狂向上攀爬。
守军弓弩手已退后,长枪手、刀盾手顶到了最前沿。
垛口处,狭窄的空间成了血肉磨坊。
长枪如林刺出,将攀爬者捅穿挑落;滚烫的灰瓶、石灰包砸下,迷眼烧灼;刀光闪烁,每一次劈砍都带起飞溅的血肉。
不断有东唐兵卒悍不畏死地跃上城头,随即陷入守军疯狂的围杀,刀枪齐下,瞬间被剁成肉泥,但临死前的反扑也往往能拖着一两名守军同坠城墙。
邹道平早已亲临第一线,他须发皆张,手中一柄厚背砍山刀舞动如风,势大力沉,每一次挥出,必有一名登城之敌被劈开甲胄,血肉横飞。
此时身上的玄色铁甲早已遍布刀痕箭孔,肩头一处箭创正汩汩流血,染红了内衬的棉袍,他却浑然不觉,嘶哑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
“顶住!杀尽贼寇!身后便是桑梓父老!”
“杀!”守军士卒被老将军的勇烈感染,爆发出最后的血勇,死死堵在每一个垛口,每一处被钩索搭住的城墙边缘。
刀枪撞击声、骨骼碎裂声、垂死惨嚎声、愤怒的咆哮声……在嘉兴城头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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