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的玻璃泛着冷光,像块在冰窖里冻透的棱形水晶,将室内外割成两个世界。林知夏的指腹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冻得她指节发僵。对面的张浩靠着金属椅背,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那片算计的阴翳,像藏在水面下的礁石。
“我爸主刀,你撤诉。”他的笑在玻璃后挤成一团,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袖口卷起的地方,那道三年前的疤痕在白炽灯下泛着浅粉色,皮肉外翻的弧度清晰得像昨天刚划的——那天他攥着伪造的遗产转让合同逼她签字,笔尖几乎戳到她脸上,她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划下去时,他惨叫的声音至今还能在耳边炸响。
林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肉垫被捏得发白,刺痛感让她保持清醒。“我答应你。”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冰碴,“但你得说,当年是谁指使你骗走我妈的遗产。”
张浩挑了挑眉,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出“嗒、嗒、嗒”的轻响,节奏像老式座钟的摆锤,敲得人心里发慌。“急什么?”他突然前倾身体,眼镜彻底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三角眼,“林小姐这么聪明,就没自己查过?”
“少废话。”林知夏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出细痕,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爸还藏着我妈当年的病历?想让他安安稳稳退休,就把实话说出来!”
这句话像针戳破了气球,张浩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猛地直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麦克风里传出他粗重的喘息:“顾沉舟的助理,周明宇。”
林知夏的呼吸骤然停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成冰,顺着血管往四肢流去,指尖发麻得像过了电,连握着探视牌的力气都快没了。周明宇?那个从顾沉舟创业就跟着他,端茶倒水比谁都勤快,看她的眼神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周明宇?
“他找我的时候,手里捏着你妈在精神病院的照片。”张浩突然嗤笑,笑声透过麦克风扭曲成尖利的调子,“他说啊,留着你这朵温室花,顾总永远成不了心狠手辣的霸总。还说……”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林知夏发白的脸,“还说等顾总坐稳了位置,第一个就把你这种拖油瓶扔了。”
“不可能!”林知夏的拳头狠狠砸在玻璃上,指骨撞得生疼。她想起周明宇每次端来的醒酒汤,想起他在她被苏瑶刁难时悄悄递来的纸巾,想起他总说“顾总最在意的就是您”——那些细节像拼图,此刻突然拼成一张狰狞的脸。
“信不信由你。”张浩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交易条件我已经说了,签不签字,你自己选。”
狱警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金属镣铐的碰撞声,越来越近。张浩的眼神突然变了,像发现猎物的狐狸,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是支皱巴巴的廉价口红,外壳掉了漆,露出底下的银白色铁皮,看色号是俗艳的正红色。
“还有个东西给你。”他压低声音,几乎要把脸贴在玻璃上,手腕转动间,口红在冷硬的玻璃上划出两道交叉的弧线,中间裹着个歪扭的圆点,像个抽象的太阳,又像枚被掰弯的铜钱。动作快得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口红膏体在玻璃上拖出刺目的红痕,像未干的血。
林知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卡在喉咙里。
这个符号……
她的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光,老房子阁楼的霉味突然钻进鼻腔——那个积满灰尘的铁盒里,那张泛黄的婴儿照片背面,母亲用蓝墨水画的,正是这个符号!
照片上的婴儿被裹在绣着顾家纹章的襁褓里,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顾沉舟,连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都分毫不差。当时她只觉得符号奇怪,没放在心上,现在被这抹刺眼的红一画,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疯狂碰撞。
母亲为什么要画这个符号?
婴儿是顾沉舟吗?
他和顾家的纹章,和这个符号,到底有什么关系?
“看懂了?”张浩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口红在玻璃上又点了点,“我爸的日记里夹着这东西,说能换条命。现在送给你,就当……积德行善。”
狱警走到门口,粗声喊道:“时间到了!”
张浩被拽起来时,突然对着玻璃做了个口型,没发出声音,林知夏却看懂了——“顾沉舟,不是顾家的”。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她心上,让她浑身一震。
探视室的门被关上的瞬间,林知夏还僵在原地,指尖死死抠着玻璃上的红痕,口红的膏体蹭在指腹上,留下黏腻的触感,带着股劣质香精的甜味,熏得她头晕。
她转身冲出探视室,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响,像在追赶什么。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周明宇的笑、张浩的口型、玻璃上的符号、婴儿照的背面……无数线索像缠绕的蛇,勒得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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