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漫进鼻腔时带着刺人的凉意。林知夏的高跟鞋在病房水磨石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响,“嗒、嗒、嗒”,每一声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她在门口顿住脚步,呼吸骤然停住——
顾沉舟背对着门站在窗前,侧脸被窗外斜射的阳光切出半明半暗的轮廓,下颌线绷得像块冷铁。他手里捏着份治疗方案,纸张边缘被指腹反复碾得起了毛边,蓝黑墨水晕开一小片,像浸了水的墨,模糊了“脑胶质瘤”那几个刺眼的字。
CT片被他松松地夹在指缝间,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纸片。然而,当阳光从他背后洒下,逆着光看去,那张胶片却变得异常诡异。那团灰白色的阴影在强光的照射下,蜷曲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宛如一只蛰伏的虫子,悄悄地盘踞在大脑的最深处,让人不寒而栗。
林知夏站在他面前,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她的尾音在风中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她的目光紧盯着那张CT片,仿佛要透过那团阴影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质问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脏。他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
林知夏缓缓地走过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当她走到他身边时,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毫无预兆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滚烫的水珠,犹如燃烧的火焰,让他的指尖猛地一缩,手中的治疗方案也随之“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顾沉舟转过身,睫毛上还沾着阳光的金粉。他抬手用指腹蹭过她眼下的泪痕,指腹的薄茧擦得皮肤发痒,笑纹里裹着点无奈:“怕你又抱着电脑查一整夜资料,黑眼圈重得像刚从熊猫馆跑出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笑一下,但那笑容却像是被冻结在了脸上,显得有些僵硬。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艰难地开口说道:“医生说……”
“说什么?”林知夏的声音突然拔高,她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深深地掐进他小臂的旧伤疤痕里。那里的皮肤因为烧伤而变得粗糙,她的指甲几乎要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说你只剩三个月?还是说……”林知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敢继续说下去,生怕听到那个可怕的答案。
顾沉舟感受到她的恐惧和不安,他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他的掌心滚烫,仿佛能透过皮肤传递到她的指尖,让她的指尖都有些发麻。
“别瞎想。”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试图让她平静下来。然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突然被门口的影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门口,似乎在观察着他们。顾沉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轻声说道:“医生来了。”
门轴“吱呀”转动,穿白大褂的医生握着病历夹走进来,金属夹子碰撞的“咔嗒”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像敲在冰面上的锤。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语气沉得像压了铅:“顾先生,林小姐。”
他小心翼翼地将病历夹放置在床头柜上,仿佛那是一件极其珍贵的物品。然后,他轻轻地抽出其中一页,那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着,似乎承载着无尽的重量。
他缓缓地将这页纸递给林知夏,眼神交汇的瞬间,林知夏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沉重和无奈。
“顾先生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肿瘤的位置非常靠近脑干,这使得手术的难度和风险都大大增加。”
林知夏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紧盯着手中的病历,上面的文字和图表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全国范围内,能够进行这种高难度手术的医生只有一位,”他继续说道,“就是张浩的父亲,张启明医生。”
“张浩?”林知夏的呼吸猛地顿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喉咙。这个名字如同闪电一般击中了她,让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的锁。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母亲那本锁在樟木箱底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反复出现过“张启明”三个字,字迹潦草却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背。旁边总跟着“青山精神病院”“主治医生”“强制用药”这些冰冷的词。
竟然是他!那个当年给母亲灌药、伪造病历的主治医生,竟然是张浩的父亲!这一发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顾沉舟的心头,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成功率多少?”顾沉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狠狠地磨过一般,嘶哑而低沉,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顾沉舟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攥着窗沿,指腹深深地抠进木头的纹路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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