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渝州……”苏哲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地名背后隐藏的血雨腥风,“魏公公,你这故事讲得可真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不过,我有点好奇,你觉得你这番说辞,能买回你的命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锥,刺得魏全浑身一哆嗦。
“侯……侯爷,小的句句属实,再不敢有半句虚言啊!”魏全哭得几乎要断了气,“求侯爷明鉴,小的……小的当年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小角色啊!”
“小角色?”苏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魏全颤抖的下巴,“我怎么瞧着,你这副都知的官袍,穿得挺合身的?一个当年的‘小角色’,如今能爬到这个位置,你跟我说你身不由己?这话,你自己信吗?”
苏哲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魏全试图伪装的假象。
魏全的哭声一滞,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在眼前这个心思缜密如妖的年轻人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徒劳的。
“侯爷……侯爷容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促地说道:“当年……当年小的还不是副都知,只是内侍殿头,在宫里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整日里想的,不过是多捞点赏钱,好让日子过得舒坦些。”
苏哲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编”。
“有一天晚上,一个黑衣人……一个神秘人找到了我。”魏全的眼神中流露出真实的回忆与恐惧,“他……他拿出了我偷偷倒卖宫中器物的把柄!就……就是我偷偷拿了一枚宫中的玉带扣出去换了钱……那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可真要追究起来,足够把我活活打死!我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哦?”苏哲眉毛一挑,“原来是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污点被人抓住了。这就像穿衣服,扣错了第一粒扣子,后面就全乱了。说下去。”
“是,是!”魏全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共鸣,“那人威胁我,说只要我帮他们办一件事,不仅既往不咎,还有一笔天大的好处。我……我一时糊涂,就……就答应了。”
“天大的好处?”苏哲轻笑一声,“是多少?能让你从一个内侍殿头,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一千贯!他给了我足足一千贯!”魏全喊出这个数字时,眼中依然残留着当年的贪婪与震惊,“而且,他承诺日后会在宫中提携我。侯爷,您想想,一千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是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啊!我……我没扛住……”
“可以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苏哲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那么,这位给你送钱又帮你规划职业前景的‘神秘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住在哪条街?哪个单元?喜欢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一连串的问题让魏全直接懵了,他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他全身都罩在黑袍里,声音也是刻意压低的,根本看不清样貌。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他。”
苏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耍我呢?”
“不敢!小的不敢!”魏全吓得几乎要昏过去,拼命摇头,“真的没见过!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宫里的一位老公公……王恩,对,叫王恩!是他来向我传的话,也是他把一个女婴交给我的,我交给若云,然后再送若云出宫的!”
“王恩?”苏哲看向张鑫。
张鑫立刻会意,低声道:“侯爷,内侍省确实有过一个叫王恩的太监,是入内内侍省的押班,不过在十年前就已经病故了。”
“死无对证,真是个好剧本。”苏哲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再次转向魏全,慢悠悠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把一个大活人,还有一个婴儿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宫的?”
“那天夜里,我用那笔钱买通了守卫皇城西南角门的几个禁卫,谎称是宫里一位宫女得了绝症,要出宫找亲戚。若云假扮成病人,抱着那个用襁褓裹着的婴儿,就这么混了出去。”魏全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把她们送到城门口,交给了提前安排好的一辆马车,就再也没见过她们。后来,宫里就传出消息,说宫女若云因病暴毙了……”
说到这里,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木架上,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侯爷,我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那之后,我害怕得好几年睡不着觉,生怕被人灭口。我再也不敢打听这件事,那个皇子去了哪里,若云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知!求侯爷看在我还有点用,留我一条狗命吧!”
苏哲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股子面对污秽的洁癖又上来了。
他对张鑫吩咐道:“张司使,看来咱们这位魏公公的牙膏,差不多挤完了。剩下的,估计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贪腐烂账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派人,把这个叫王恩的老太监,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他生前的所有信息,他的关系网,跟谁走得近,跟谁有过节,尤其是他死前那几年,跟哪些宫外的人有过接触。一根烂藤,也得给我顺着摸出个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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