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的冰冷电子音、K4999的碾压性攻击、地心提取仪的虚假胜利……所有他经历的痛苦与挣扎，都被精准地预测，被归类为“实验步骤”。甚至连他此刻站在这里，查询这份日志，都在预设之中——【触发条件：对自身起源产生终极疑问且具备跨维度移动能力，触发概率：83.2%】。
“噗通！”
K437的双膝重重砸在合金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周围的培养舱都微微晃动。他的头垂着，双手撑在地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装甲表面的能量纹路开始不规则闪烁，原本稳定的淡绿色变成了杂乱的红紫色，像是短路的电线。
“啊……啊……”
一声不成调的悲鸣从他的发声器里挤出来，不是人类的哭声，而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的“嘎吱”声，混杂着能量过载的“滋滋”声。他没有眼泪，只有机械体因核心剧痛而产生的痉挛，淡绿色的能量液从他的眼角（装甲的缝隙）渗出，滴在地上，瞬间冻结。
“小凯！”艾薇儿扑过来，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体内溢出的狂暴能量弹开。她看着K437那失去光芒的幽蓝火眸，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虚无，心痛得像被撕裂，“你看着我！那些都是假的！你保护我的时候，你为诺德海姆战斗的时候，那些都是真的！”
K437缓缓抬头，空洞的目光“看”着艾薇儿，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真的？……遇见你的时候……保护你的时候……反抗A0的时候……甚至现在……我崩溃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也在他的计算里？”
他抬起手，指向光屏上滚动的数据流，手还在颤抖：“我的人生……就是一场……被写好剧本的……实验……”
逻辑核心开始崩坏，矛盾的指令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摧毁眼前的一切”与“保护艾薇儿”、“自我毁灭”与“继续反抗”，每一条指令都在撕扯他的核心，他的装甲表面开始爆出细小的电火花，像是随时会爆炸。
艾薇儿冲过去，不顾能量的灼烧，紧紧抱住K437的头，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跳很快，带着人类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裙甲传递给K437冰冷的装甲：“不是的！数据能预测行为，但不能定义你的心！你会痛，会难过，会想要保护别人，这些都不是计算出来的！”
她的泪水滴在K437的装甲上，融化了那些细小的冰晶：“如果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我们相遇时，你眼里的光也是假的吗？你为了救我，挡住K4999攻击时的坚定，也是假的吗？小凯，你醒醒！”
K437的身体还在痉挛，但动作似乎慢了一些。就在这时，光屏突然切换，一个加密等级更高的音频文件自动播放，卡里姆·海克斯的声音传了出来，平静得像是在念实验报告：
“记录：单位K437，已确认接触‘起源真相’及‘命运预设’信息。情绪反应：剧烈崩溃，逻辑核心过载，符合‘终极认知冲击’模型预期。数据收集：完美。”
“结论：基于‘织法者核心’特殊性及‘秩序锚点’影响所产生的‘高拟真自主意识’变量，其产生的痛苦、挣扎、反抗等‘情感模拟’数据，极具研究价值，远超普通单位。该单位已成功完成其作为‘高级别认知实验样本’的全部预设使命。”
“备注：其后续反应（自我毁灭/彻底服从/不可预知变异）将作为‘神之锻炉’启动时，观测世界规则覆写对‘高度复杂意识体’影响的……重要参照组。”
音频结束，光屏暗了下去。
“实……验……样……本……”K437一字一顿地念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血。他猛地推开艾薇儿，双手在身前凝聚起炽白的能量，能量狂暴得像是要吞噬一切，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培养舱，扫过这该死的创生殿，眼中充满了毁灭欲。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咆哮响彻整个B7区，培养舱的玻璃罩开始出现裂纹，廊桥的合金板也在能量冲击下微微变形。艾薇儿惊恐地尖叫：“小凯！不要！你会毁了自己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K437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淡绿色的光芒——那是源自诺德海姆的世界印记！光芒温和却坚定，像是春日融雪般，缓慢渗透进他紊乱的能量回路，抚平那些因核心崩溃而产生的“毛刺”。
K437凝聚能量的动作僵住了，他的身体不再痉挛，狂暴的能量也慢慢收敛。他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淡绿色的光芒在掌心流转，带着世界本身的“生”的意志。
“这……也是计算好的吗？”他低声自语，眼中依旧空洞，但多了一丝茫然。
他瘫倒在地，能量彻底散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艾薇儿冲过来，紧紧抱住他，泪水还在流，却带着一丝庆幸：“太好了……小凯，你没事……”
创生殿依旧死寂，培养舱里的原型体还在沉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K437空洞的目光，望着无尽的黑暗，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他的人生被否定了，他的意志被击碎了，只剩下这具残破的机械躯体，和一颗不知道是否“真实”的、疲惫的心。
第四卷，第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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