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冬,丙子日,寅时三刻。
许都皇宫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唯有德阳殿内灯火通明,犹如暴风雨前夜海面上唯一的灯塔。百官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三三两两聚作一处,低声议论着昨夜的丞相府密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皇宫。
曹操身着绛紫色朝服,腰佩先帝御赐宝剑,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神色冷峻如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投来的各种目光——荀彧的忧虑、华歆的算计、司马防的审视、郗虑的惶恐。这些朝臣中,有誓死扞卫汉室的忠臣,有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更有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铛——
宫钟长鸣,声震九重。百官整肃衣冠,按品级鱼贯入殿。汉献帝端坐龙椅之上,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天子,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从董卓到曹操,他早已习惯了在权臣的阴影下生存。
曹操率先出班,手持玉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如惊雷炸响:臣曹操,有要事启奏!
这一刻,整个德阳殿仿佛凝固了。
献帝不自觉地抓紧龙椅扶手,声音微颤:丞...丞相请讲。
曹操深吸一口气,声若洪钟:官渡之战已见分晓。大将军袁绍,率仁义之师,已平定北方七州。如今河北带甲四十万,良将千员,谋士如云,粮草堆积如山...
他故意顿了顿,让这些令人窒息的数字在每个人心头重重砸下。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然袁本初心存汉室,不愿轻动刀兵。特遣使致意,愿入朝辅政,共扶社稷。为彰其功,臣请陛下册封袁绍为晋王!
不可!
荀彧猛地出列,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丞相!高祖皇帝有训: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今日若开此先例,他日必有效仿者,汉室四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曹操转身直视荀彧,目光如刀:文若!你口口声声汉室基业,可知如今汉室还剩下什么?自黄巾乱起,天下分崩,诸侯割据。若非袁本初念及君臣之义,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是他的铁骑了!
光禄勋郗虑颤巍巍出列:丞相!袁绍若真心存汉室,何须晋王之位?以大将军之尊入朝辅政,名正言顺啊!
名正言顺?曹操冷笑一声,郗大人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袁本初平定北疆,功盖寰宇,若不得相称之位,如何服众?难道要等到他麾下将士愤懑难平,刀兵相向吗?
太仆赵岐老泪纵横:陛下!老臣乞请陛下三思啊!今日若封异姓王,他日史书工笔,我等皆为汉室罪人啊!
罪人?曹操突然提高声调,声震殿宇,赵太仆可知何为真正的罪人?是那些坐视天下大乱、百姓流离的迂腐之臣!
他大步走向殿中,环视众臣:诸公可知袁本初在河北推行仁政,减免赋税,开设官学?可知他厚葬阵亡将士,不分敌我?可知他救治伤兵,一视同仁?这样的明主,难道不比那些只知空谈礼法的腐儒更值得辅佐?
这时,一直沉默的献帝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丞相...朕记得,当年你曾对朕说过,要效仿霍光,辅佐汉室...
曹操身形微微一滞,随即躬身道:陛下明鉴。正因臣要效仿霍光,才不得不行此非常之事。霍光废立皇帝,是为汉室江山;今日臣请封晋王,同样是为保全社稷!
献帝猛地站起,龙袖剧烈抖动,曹操!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刹那间,殿内死一般寂静。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天子竟敢当面斥责曹操。
曹操缓缓抬头,目光如冰:陛下以为,臣是在威胁?
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那臣请问陛下,若是袁绍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陛下要如何应对?是效仿怀王客死他乡,还是学献帝受辱曹营?
放肆!荀彧厉声喝道,曹操!你竟敢如此对陛下说话!
那文若告诉操!曹操猛然转身,怒视荀彧,如今天下大势已定,除了顺应时势,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难道要为了虚名,让许都再经历一场血洗吗?
司马防此时缓缓出列:丞相所言虽是实情,然则...晋王之位,实在太过骇人。不如改封国公,以示尊崇?
国公?曹操冷笑,卫尉以为这是在菜市讨价还价吗?袁本初要的不是虚名,是重整河山的权力!没有相应的名分,他如何号令天下?
华歆见状,急忙打圆场:诸位大人,丞相也是一片苦心。如今天下动荡,确实需要强权人物来安定局面...
华子鱼!赵岐怒斥,你也要做贰臣吗?
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大臣们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曹操冷眼旁观,待众人稍静,方沉声道:诸公可还记得董卓之乱?可还记得李傕、郭汜之祸?那时的长安,尸横遍野,皇族受辱。难道诸位还想重蹈覆辙吗?
他走向龙阶,仰视献帝:陛下,臣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袁本初入朝,陛下仍是天子;若是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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