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众食堂张灯结彩,欢声笑语。梅芳的灵位被恭敬地供奉在正堂。方雨与娇红并肩而立,向所有帮助过他们的街坊、狗包、天龙地虎敬酒。酒至半酣,巧真拄着拐杖,形容枯槁地寻来。她看着眼前金榜题名、意气风发的方雨,再想想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还在牢里,巨大的悔恨吞噬了她。她“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方雨!状元老爷!是我错了!我瞎了眼!信了那算命鬼话,害了你娘,害了你们母子!桂祥他混账,可他毕竟是你亲哥啊!求你救救他吧!老婆子给你磕头了!” 她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满堂寂静。方雨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卑微如尘的老妇,又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玉佩,想起月娥的传信之恩……恨意依旧在心底翻腾,但另一种更宏大的情绪渐渐占了上风。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悲悯:“罢了。手足一场……我救他。” 他扶起巧真,声音疲惫而释然。
桂祥出狱后,方雨并未过多理会。他与娇红终于冲破重重阻碍,结为连理。这一世,没有前两世的国仇家恨、生死诀别,却在柴米油盐、市井烟火中,将那份情意熬煮得愈发醇厚。
五十载光阴悠悠而过。泉州城郊一处宁静小院,古榕如盖。方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翁,躺在树下的竹摇椅里,身上盖着薄毯。娇红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戴着老花镜,就着天光,细细缝补着小孙儿淘气刮破的衣衫。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他们布满皱纹却安详满足的脸上。
“爷爷,奶奶!看我的纸鸢飞得多高!”长孙举着风筝欢笑着跑过。
“慢些,莫摔着。”娇红抬头,眼角笑纹舒展,声音温柔依旧。
方雨眯着眼笑,颤巍巍地伸出手。娇红立刻放下针线,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枯瘦的手背上。两双手,布满岁月的沟壑,却依旧温暖地交握着。
“还记得吗?”方雨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带着回忆的悠远,“我蹬着那辆破三轮,载着男装的你,逃出醉仙楼。你头发散下来那一瞬……”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我就觉得,这姑娘,好像在哪见过,这辈子就该是我的。”
娇红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怎会忘?你那时满头大汗,却把车蹬得飞快,像要把所有麻烦都甩掉。还有这护身符……”她指了指屋内梳妆台上的小木匣,“它可保佑了我们一世平安呢。”
“是啊,”方雨摩挲着她的手背,喟叹,“三轮车换成了驴车,马车,如今儿孙满堂……这双手,再不用为生计奔波了。可那滋味,忘不了。苦,却也甜……因为遇见了你,守住了你。” 他看着娇红,眼中是历经沧桑后沉淀的、毫不掩饰的深情。
娇红眼中泛起泪光,轻轻拍着他的手:“功名富贵如浮云。最难得的,是这烟火人间里,你我相守,粗茶淡饭,儿孙绕膝,平平安安一辈子。爹娘、奶奶的仇怨,也随岁月淡了。桂祥后来……听说也踏实了,月娥性子虽烈,到底守住了他。这《状元花》一世,虽坎坷,却是我心里……最暖、最踏实的一世。” 她的声音温柔而满足,道尽了红尘历练后的通透与无悔。
又几年,方油尽灯枯。一个金桂飘香的秋日午后,他躺在窗边卧榻上,气息微弱。娇红紧握着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手背上。儿女孙辈含泪侍立。
方雨吃力地睁开眼,眷恋地望着相伴一生的妻子,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娇红……这一世……真好……蹬三轮……载你那天……是……最值钱的……买卖……” 嘴角努力牵起一丝安详的笑意。
娇红泪如泉涌,俯身在他耳边,用气声温柔而坚定地说:“方雨…下一世……我们还做夫妻……可好?”
方雨的手指在她掌心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仿佛回应。他目光越过娇红,望向窗外澄澈高远的秋空,喃喃道:“好……一言……为定……” 气息渐止,含笑而终。一滴清泪滑过安详的面庞。
娇红没有哭喊,只是静静伏在丈夫胸前,脸颊贴着他尚有余温的胸口,低声呢喃:“你先走一步……别走太快……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声音渐低渐弱。片刻后,她的呼吸也归于平静,面容宁静,仿佛沉沉睡去。那双紧握了一生的手,至死未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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