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轩眼神一厉,卫骁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暖阁。谢婉如紧随其后。
耳房内一片狼藉。彩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双手死死抱着头,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呜咽,眼神空洞涣散,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两个粗壮的嬷嬷正费力地想按住她。
“按住她手腕!”谢婉如急声喝道。
一个嬷嬷眼疾手快,死死抓住了彩云乱挥的右手腕。袖子被扯开一截,露出的小臂上,赫然浮现出数道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冰蓝色细纹!虽然远不如谢婉如发作时那般清晰刺目,但那蜿蜒的形态和冰冷的质感,竟如出一辙!
更骇人的是彩云此刻的状态。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牙齿咯咯作响,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的词:
“……冷……好冷……冰……冰里有眼睛……鹰的眼睛……在看我……要杀我……雪魄娘娘……饶命……饶命啊……”她突然凄厉地尖叫起来,猛地指向虚空,“灯!血灯又飘过来了!飘过来了——!”
尖叫戛然而止,彩云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手臂上那诡异的冰蓝细纹也随之缓缓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暖阁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彩云粗重而不规律的呼吸声。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漫过每个人的脚踝,向上蔓延。连见惯生死的卫骁,脸色也凝重得可怕。
“雪魄娘娘……”谢婉如咀嚼着这个从彩云口中吐出的、带着无尽恐惧的称呼,心沉到了谷底。这绝非偶然!有人在刻意散布、引导这恐怖的流言,甚至可能用了某种药物或邪术,让接触过翠儿尸体或受惊过度的人,产生类似的幻觉和身体异状!目标直指她,也直指刚刚经历血案、太子重伤、人心浮动的东宫!
“殿下,”一直沉默的太医令周柏龄上前查看彩云状况后,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对萧宸轩道,“此女脉象浮滑散乱,似惊厥失魂之症,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阴寒邪气……不似寻常病症。老朽观其臂上异痕,虽浅淡,确与谢姑娘……”他谨慎地顿了顿,“……所显之痕同源。此‘寒毒’或‘雪魄’之说,恐非空穴来风,当与南狄秘术或……某些阴邪之物相关。”
南狄秘术!阴邪之物!
这几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谢婉如猛地想起枕下那块幽蓝的寒玉!寒意再次从脊背窜起。
“周太医,”谢婉如声音有些发紧,“你可知有何物,能使人陷入幻象,体生寒痕?”
周柏龄捋着胡须,沉吟良久,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微光:“老朽曾在一本前朝遗留的残破巫医手札上见过零星记载。言极北苦寒之地,有奇物名‘冰魄引’,其性至阴至寒,研磨成粉,混入熏香或饮食,可无声无息惑人心智,引动体内寒症,重者血脉凝结,体表浮现冰纹,所见皆是寒冰地狱之景……且此物生效时,需以极寒之物为引共鸣,比如……万年寒玉。”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谢婉如苍白的脸。
万年寒玉!
谢婉如如遭雷击!枕下那块冰冷刺骨、散发着诡异寒气的玉石形象瞬间占据脑海!那不是无意遗落,而是精心放置的引子!杀人、放灯、散布流言、引发“疫病”,再到太医“无意”点破关键——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对手不仅狠毒,更对所谓的“雪魄”之秘了如指掌!这绝非普通齐王余孽能做到!
萧宸轩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处,他看向谢婉如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担忧,更有一丝深沉的寒意。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封锁消息。彩云单独安置,严加看护,任何人不得接触。周太医,你亲自负责,务必找出医治或压制此症之法。卫骁,加派人手,彻查所有进入孤寝殿之人!尤其是……能接触到卧榻之侧的人!”最后一句,目光如电,扫过侍立在角落的几个东宫心腹太监宫女,几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匍匐在地。
“至于你……”萧宸轩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谢婉如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疲惫和审视,“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警告她,“孤倒要看看,这‘雪魄’……究竟能翻起多大的浪!”
朝堂惊雷,冰刃再现。
三日后的常朝。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鎏金蟠龙柱投下森冷的阴影,群臣垂首肃立,无人敢大声喘息。龙椅空悬,新册封的太子萧宸轩端坐于丹陛之下的监国位,脸色依旧苍白,玄色蟒袍下肩部包扎的轮廓隐约可见,更显威严深重,却也透着一股重伤未愈的虚弱。
谢婉如作为“协助太子理政”的特殊存在,被安置在丹陛右侧一架薄纱屏风之后。这是萧宸轩在风口浪尖上给予她的一层脆弱保护,也是将她置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囚笼。她能清晰地透过纱帘,看到殿中每一个大臣脸上微妙的表情——惊惧、猜疑、幸灾乐祸,还有深深的忌惮。关于“雪魄妖女”、“东宫寒疫”的流言,早已如同瘟疫般席卷了前朝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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