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六年十一月初,西北的寒风裹着雪籽,刮在兰州军营的土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士兵赵勇裹紧了身上打满补丁的旧棉甲,手里捧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粥里零星飘着几粒小米 —— 这已是军营里第三天吃野菜粥了,存粮早在五天前就见了底,李达只说 “年将军正催粮草,再等等”,可等来的只有越来越冷的天气和空了的米缸。
“赵哥,你说江夫人的粮真能到吗?” 旁边的小兵陈二咬着没油的菜饼,声音带着怯生生的期待,“上次听镖局的人说,漕船走得快,可这都十一月了,西北的路会不会被雪封了?”
赵勇喝了口冷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上个月在张家口码头见过瑞祥号的粮袋,帆布上 “瑞祥” 二字绣得规整,摸起来沉甸甸的,可年家的人拦着不让进,他还以为这粮要黄了。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镖师的吆喝:“瑞祥号送粮到 ——!”
赵勇猛地站起来,粥碗 “哐当” 砸在地上,小米混着野菜撒了一地。他和陈二跟着士兵们往营门跑,远远就看见一队马车驶来,每辆车上都堆着鼓鼓囊囊的粮袋,帆布在雪地里泛着浅蓝光泽 —— 那是兰馨织坊新织的防水布,比普通帆布耐冻三倍。周强走在最前面,比二十年前初遇时沉稳了许多,鬓角添了些细纹,却依旧腰杆笔直,手里举着漕运衙门签发的通行令牌:“兄弟们,江夫人让俺给你们送粮来了!小麦每石七两零二分,比年家便宜一成;小米每石五两零一分,都是今年新收的江南粮,颗粒饱满,管够!”
士兵们瞬间炸了锅,围着粮车欢呼起来。赵勇挤到最前面,伸手摸了摸粮袋,硬邦邦的触感里能清晰感觉到麦粒的圆润。周强见状,干脆让人打开一袋,倒出一把小麦 —— 金黄的麦粒滚落在雪地上,颗颗饱满,没有半粒沙子或霉粒。赵勇抓过一把,放在嘴里咬了咬,清脆的 “咔嚓” 声里满是新麦的清香,比他老家去年收的顶好麦子还要强。
“是好粮!真的是好粮!” 赵勇激动地举起手里的麦粒,朝着士兵们喊,“江夫人没骗咱们!这粮比年家掺沙子的陈粮强十倍,还便宜!”
营里的伙夫们推着空米缸跑过来,为首的王师傅是陕西人,跟着军营煮了十年饭,此刻红着眼眶摸了摸麦粒:“俺煮了半辈子军粮,就没见过这么好的粮!去年年家送的粮,一半是发霉的,还得掺三成沙子才够数,这次可算能让兄弟们吃顿饱饭了!”
周强指挥镖师和士兵们卸粮,每袋粮都过秤,少一钱就补一钱,账算得明明白白。赵勇看着账本上工整的字迹,想起二十年前听老兵说的 “江夫人刚到京城时,还在护理坊给人包扎伤口”,如今竟能撑起西北军需的半边天,心里满是敬佩。
另一边,王坤正坐在军需官的暖阁里,喝着滚烫的参茶,手里翻着账本。他比十年前胖了不少,肚子挺得老高,锦缎棉袍的扣子都快扣不上了。昨天刚从年羹尧那里领了 “压价” 的命令 —— 得知瑞祥号的粮要到,年羹尧让他把粮价降到七两五钱,还拍着桌子说 “只要比瑞祥号贵四分,士兵们还是得买年家的粮,毕竟咱们是‘官粮’”。
“大人,不好了!瑞祥号的粮到了!” 亲信李小三连滚带爬地冲进暖阁,帽子上的雪化了一半,冻得满脸通红,“那些士兵都围着瑞祥的粮车抢,没人来咱们这儿买粮!伙房王师傅还说,咱们的粮是‘喂猪都嫌差的陈粮’,连马厩都不要!”
王坤手里的参茶碗 “哐当” 砸在桌上,茶水溅了账本一身。他猛地站起来,锦缎棉袍的下摆扫过暖炉,差点把炭火带出来:“胡说!他们敢?!年家的粮再差,也是‘官粮’,他们敢不买?”
他顾不上穿外套,踩着靴子就往粮库跑。推开粮库的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库里堆着的四千石粮袋,有一半已经泛出绿霉,最外层的粮袋甚至渗出水珠,地上积着一层黏糊糊的霉粉。管库的老兵缩在角落里,见他进来,连忙磕头:“大人,这粮是三个月前从‘裕丰号’进的,当时就有点潮,您说‘先堆着’,现在天越来越冷,潮气散不出去,就全霉了……”
王坤气得踹了粮袋一脚,麦粒混着霉粉撒了一地,里面还滚出几粒发黑的石子。他捡起一粒麦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刺鼻的霉味让他直皱眉 —— 这粮别说给人吃,连喂马都得挑挑拣拣。
“降价!降到七两!比瑞祥号便宜二分!” 王坤吼道,声音都在发颤,“去营里喊,就说年将军体恤士兵,特意降价,让他们快来买!”
李小三赶紧跑去营里吆喝,可喊了半个时辰,连个士兵的影子都没见着。他灰溜溜地回来,哭丧着脸说:“大人,没用啊!士兵们都说‘就算年家的粮白送,也不吃发霉的’,还说‘江夫人的粮又好又便宜,傻子才买年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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