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仿佛暴风雨前短暂的窒息。皇帝手指敲击龙椅扶手的笃笃声,像擂在每个人心上的战鼓,催促着下一轮交锋。
二皇子萧景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刚才太子那番关于“清廉”的言论只是无关痛痒的微风:“父皇!三弟与太子兄长所言确有道理,粮草乃大军命脉,不容有失。正因如此,才需交由绝对可靠、且能震慑沿途宵小、确保粮道畅通无阻之人督办!”
他目光扫过在场武将,最后定格在皇帝身上,继续道:“周勃将军勇武善战,威名远播,若由其领兵援救云州,自是上佳之选。然,粮草督运一事,涉及征调、运输、护卫等诸多环节,非强力人物不能胜任。儿臣以为,周将军麾下参军,周贵妃族弟——周安,可担此重任!”
“周安?”皇帝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正是!”萧景宏立刻解释,语气中充满推崇,“周安虽年轻,但做事果决干练,深得周勃将军真传,对军中事务甚是熟悉。且其身为周氏子弟,忠心毋庸置疑,必能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确保北境粮草无忧!由他协助周勃将军,兵粮一体,上下同心,必能最快速度解云州之围,扬我大胤国威!”
他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既强调了周安的“能干”和“忠诚”,又巧妙地将粮草督运与前线军事捆绑在一起,打出了“效率”和“协同”的旗号,让人难以直接反驳。若反对,似乎就成了不顾大局、阻碍平叛。
数名隶属二皇子派系的武将和官员立刻出声附和:
“二殿下所言极是!兵粮协同,事半功倍!”
“周参军年轻有为,定能不辱使命!”
“此乃老成谋国之见!”
户部尚书钱有道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磕头:“陛下,若由周参军此等干才督办粮草,臣……臣定当全力配合户部调度,绝不敢有误!”他急于将烫手山芋和自身责任一并甩出去。
萧景琰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二皇子一党的目标不仅是兵权,还要将粮草大权也牢牢攥在手中。周安此人,他略有耳闻,说是参军,实则更多是倚仗家族势力在军中挂职,性情如何尚且不知,但让其督办粮草,无异于将肥肉送入饿狼之口。北境军需的窟窿,恐怕非但不能填补,反而会越来越大,最终受损的将是前线将士和国家根基。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不能让他们得逞。可是,该如何反驳?直接攻击周安能力不足?空口无凭,反而会显得自己嫉贤妒能,针对二皇子母族。
就在萧景琰飞速思索之际,三皇子萧景哲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二哥举贤不避亲,真是忠心可嘉。”他先捧了一句,随即话锋微转,如同柔软的丝绸里裹着细针,“只是……周参军毕竟年轻,督办粮草涉及钱粮巨万,与地方州府、漕运、乃至民间粮商打交道,事务繁杂无比,非仅有军中经验即可。需得知晓经济民生,精通筹算调度之人,方能胜任。不知这位周参军,于此道可有历练?”
他轻轻巧巧地将“能干”的定义从“军中果决”转移到了“精通经济筹算”上,直接点出了周安可能存在的短板,同样是质疑,却比直接攻击显得更加“公允”和“为国考量”。
萧景宏脸色一僵,显然被问住了。周安是否有经济之才,他心知肚明。他强自辩解道:“经验皆由历练而来!此时国难当头,正需大胆启用新人!何况有周勃将军在旁督导,又有户部、地方官员协助,何愁不成?”
“哦?历练?”萧景哲微微一笑,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二哥说得是。确实需历练。只是这北境战事吃紧,数万大军等待粮秣,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周参军慢慢历练了。若是途中出了差池,延误了军机,这责任……怕是周勃将军也担待不起吧?”
这话如同软刀子,直接戳在了要害上。是啊,战争不等人,岂能拿军国大事给一个缺乏经验的人“历练”?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也被三皇子的话触动了。他固然偏袒二皇子,但也绝不愿看到前线因粮草不济而溃败。
萧景琰看在眼里,知道时机到了。他不能直接反对,但可以顺着三皇子的话,再次强调自己的主张。他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沉稳:“父皇,三弟顾虑不无道理。粮草督运,千头万绪,确需老成持重、熟知民事经济之员。儿臣仍以为,应从常年经办漕运、素有清誉的官员中择选。此类官员熟知粮秣征收、仓储转运之一应流程,与地方协调亦更为顺畅,可最大程度减少磨合时日,确保粮草能最快送达云州。”
他再次避开了具体人选,只强调专业性和效率,将自己置于一个纯粹为国谋划的位置上。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御史台的一位官员,显然是二皇子一党,“漕运官员虽熟知流程,但大多文弱,如何能保障粮队安全?北境路途不宁,若无强兵护送,恐为匪类所劫!周参军熟悉军务,正好统筹护卫事宜,此乃文官所不能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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