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营枯井尸首的阴霾尚未散去,东宫仍处于一种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萧景琰强打精神,处理着日常政务,试图将王六之死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却难以掩饰。林夙则更加谨慎地调动着东宫有限的力量,既要暗中继续调查,又要严防死守,避免对手趁机再施冷箭。杜衡已被柳文渊妥善安置在宫外一处隐秘的住所,他的投效像一颗希望的种子,被小心翼翼地埋藏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发芽。
然而,皇城的风波从未停歇。一则来自北方边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骤然劈开了朝堂上看似平静的假象,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科举舞弊和区区一桩无头命案上强行扭转。
这日清晨,大朝会。
金銮殿上,香烟袅袅,百官依序而立,看似庄严肃穆,实则暗流涌动。萧景琰站在储君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维持着平静。他能感受到来自两侧的目光——二皇子萧景宏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审视,三皇子萧景哲那仿佛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具下,难以捉摸的算计。
皇帝萧彻高踞龙椅,因长期炼丹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扫过下方臣子,带着惯有的疑忌与威严。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部官员依次出列,禀报着一些不算紧要的公务。就在朝会即将接近尾声,一些官员已开始神游天外之时——
“报——!”
一声急促而嘶哑的呼喊自殿外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沉闷的气氛。一名身披风尘、甲胄染尘的传令兵,在侍卫的引导下,踉跄着奔入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份粘着三根羽毛、象征着最高紧急军情的赤羽檄文!
“陛下!北境急报!苍狼部族犯边,连破我两处戍堡,兵锋直指云州!云州守军告急,请求朝廷速发援兵,调拨粮草!”传令兵的声音因疲惫和激动而颤抖,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刹那间,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北方苍狼部族,骁勇善战,多年来一直是大胤王朝的心腹之患。虽近些年相对安稳,但每一次寇边,都意味着边境生灵涂炭,朝廷需要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去应对。
端坐于龙椅上的皇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那股慵懒之态一扫而空,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呈上来!”
高公公立刻小步疾走下御阶,接过那份沾满尘土的紧急军报,恭敬地奉给皇帝。
皇帝迅速展开,越看脸色越是阴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殿内百官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皇帝的反应。
“废物!”皇帝猛地将军报拍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吓得不少官员一个哆嗦,“区区数千蛮骑,竟能连破我两座戍堡!云州守将是干什么吃的!边军糜烂至此了吗?!”
皇帝的怒吼在殿中回荡,带着雷霆之怒。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触霉头。
萧景琰的心也提了起来。边境战事,关乎国本。他虽未亲身经历,但也深知其重要性。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边患,必将成为朝堂上新一轮博弈的焦点。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萧景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母族周家与军界关系深厚,这等军国大事,正是他扩大影响力的好机会。三皇子萧景哲则依旧面色平静,只是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快速计算着什么。
“陛下息怒。”首辅方敬之不得不站出来,躬身劝慰,“当务之急,是商议如何应对苍狼部族的进犯,增兵支援,稳固边防。”
“增兵?支援?”皇帝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军报上说了,云州粮草储备不足,仅能支撑月余!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何在?!户部!钱有道!”
户部尚书钱有道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出列跪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臣……臣在!”
“北境粮草储备为何不足?每年拨付的军饷粮秣都到哪里去了?!”皇帝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钱有道和所有相关官员的心上。
“陛下明鉴!”钱有道的声音带着哭腔,“去岁北地收成不佳,漕运亦有些许耽搁……臣、臣已尽力调度,但、但……”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谁都知道北境的军需供应里面猫腻众多,各方势力层层盘剥,早已是积弊重重,此刻又怎能说得清楚?
“尽力调度?”皇帝的声音更冷,“朕看你是尽力往自己口袋里调度吧!”
钱有道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臣不敢!臣万万不敢!陛下明察!陛下明察啊!”
“哼!”皇帝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不再纠缠于此,眼下也不是彻底清算的时候。他目光扫向群臣:“都说说吧,该如何应对?”
短暂的沉默后,二皇子萧景宏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武将世家特有的底气:“父皇!蛮夷猖狂,犯我天威,必须予以迎头痛击!儿臣愿荐一人,可担此增援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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