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果然如同张西龙所预料的那样,天气骤变!
起初只是风声渐起,呜呜地掠过屋顶树梢,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窗户纸和新苫的海草房顶上,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
张西龙几乎一夜未眠,听到动静立刻披衣起身。他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外面已是漆黑一片,狂风卷着暴雨,疯狂地抽打着大地,院子里一些没来得及收好的轻便物件被吹得四处翻滚,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
风越来越大,声音从呜咽变成了咆哮,如同发怒的巨兽,试图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撕碎。雨点被风裹挟着,几乎横着砸下来,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
“起来了?风真大了!”林爱凤也被惊醒了,紧张地坐起来,摸索着想要点灯。
“别点灯!估计快断电了。”张西龙按住她的手,“听着动静,这风小不了。”
果然,他话音未落,屋里唯一的那个昏黄灯泡闪烁了几下,倏地熄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几乎同时,外面也传来屯里其他人家隐约的惊呼声——整个屯子都断电了。
黑暗和窗外狂暴的风雨声,更加重了人心头的恐惧。
“娘唉…这风…”王梅红的声音从隔壁屋传来,带着颤抖。
“都待在屋里!别出来!”张改成老爷子低沉而镇定的声音响起,像是在给全家壮胆。
婉清和婉婷也被吓醒了,哇哇大哭起来。林爱凤赶紧摸索着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
张西龙摸黑找到手电筒,打开,一道光柱划破黑暗。他检查了一下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但狂风依旧从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尖利的哨音。新盖的房子地基牢固,墙体厚实,海草顶也压得结实,在风中岿然不动,只是偶尔有被风掀起的杂物砸在墙上,发出吓人的声响。老宅那边稍微让人担心些,但之前翻修时也加固过,应该能顶得住。
“咱这新房子,真没白盖!”林爱凤抱着孩子,听着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心有余悸又感到一丝庆幸。
“嗯,结实着呢,别怕。”张西龙把手电光调到最弱,节省电量,坐在炕沿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声、雨声、海浪咆哮声、还有不知哪家屋顶被掀翻的撕裂声、树木折断的咔嚓声…各种可怕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大自然的毁灭交响乐。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焦虑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一家人挤在黑暗的屋子里,默默祈祷着风快点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风势达到了顶峰!那声音已经不是咆哮,而是近乎疯狂的嘶吼!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巨手在拼命摇晃着房屋,想要连根拔起!巨大的海浪声即使离得老远,也如同雷鸣般滚滚传来,可以想象此刻海上是何等可怕的炼狱景象。
张西龙的心揪紧了。他想起了那些没听劝告、可能还在海上或者没能及时回港的渔船…在这种风浪面前,木帆船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嘭!嘭!嘭!”一阵急促而疯狂的拍门声,竟然压过了风声雨声,从院门口传来!同时还夹杂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二龙!开门啊!快开门啊!爹!娘!开门啊!”
是大嫂王慧慧的声音!这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全家人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天气,王慧慧竟然冒着如此狂风暴雨跑来拍门,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张西龙一个箭步冲过去,费力地拉开被风压得死沉的堂屋门。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倒灌进来,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只见王慧慧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衣服被刮得破烂不堪,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片狼藉。她像疯了一样,看见张西龙,直接就要往屋里扑,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二龙!救救你哥!救救你哥啊!”
张改成和王梅红也闻声赶了过来,看到儿媳这副模样,都是大吃一惊。
“老大媳妇!咋回事?老大咋了?!”王梅红急声问道。
王慧慧扑通一声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西营…西营他…他一大早…驾着船…去黑龙礁扎海参了啊!”
“什么?!”张改成老爷子闻言,如遭雷击,身子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胡闹!这天他也敢出海?!他不要命了?!”
王梅红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被林爱凤赶紧扶住。
张西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袋嗡嗡作响!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竟然发生在自己大哥身上!
“什么时候去的?走了多久了?!”张西龙一把抓住王慧慧的胳膊,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凶狠。
“天…天刚蒙蒙亮那会儿…风还没…还没现在这么大…”王慧慧被吓得一哆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他说趁着风浪天…海参能多抓点…能卖大价钱…俺…俺拦不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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