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号”如同一位披挂整齐、静待出征的钢铁将军,威严地停泊在山海屯的小码头旁。阳光洒在崭新的天蓝白色漆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周围那些饱经风霜的木壳渔船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来往往的乡亲无不侧目,啧啧称奇。
但出海捕鱼,尤其是驾驭这样一条“现代化”的铁船,在老辈渔民眼里,绝非简单之事。它关乎一船人的性命和收获,更关乎对浩瀚莫测大海的敬畏。因此,在下第一网之前,一场庄严而传统的祭海仪式,是必不可少的。
这日清晨,天色湛蓝,海风轻柔,是个好兆头。张西龙早早起来,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王梅红和林爱凤则忙着准备祭品:蒸得开花的大饽饽(馒头)、煮得喷香的整猪头、新鲜的水果、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黄鱼,寓意着丰收有余。香烛纸钱自然也备得齐全。
码头头上,一张八仙桌被抬了过来,铺上红布。祭品被一样样恭敬地摆上桌。张改成老爷子作为家里最年长、经验最丰富的老渔民,主持这场仪式。他神情肃穆,点燃了三炷高香,对着茫茫大海,深深作了三个揖。
“海神娘娘、龙王爷在上!”张改成声音洪亮,带着老一辈人的虔诚,“老张家新船‘海龙号’,今日首次出海,求各位神仙保佑,风调雨顺,平平安安,鱼虾满仓,满载而归!往后一定多行善事,敬海惜福!”
说完,将高香插入香炉。张西龙紧随其后,也上前焚香鞠躬,态度恭敬而认真。他虽然有着前世的记忆,但对这片养育了祖祖辈辈的大海,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敬畏。林爱凤、王梅红、林父以及闻讯赶来的张西营一家,也都依次上前祭拜。
随后,张改成拿起那瓶准备好的好酒,拧开瓶盖,将清冽的酒液缓缓洒向大海,算是敬了四方鬼神。最后,那尾活蹦乱跳的大黄鱼被捧起,放归入海,祈求生生不息。
仪式简单却庄重,充满了渔家人特有的仪式感和对自然的敬畏。围观的多亲们也大多面色肃然,默默祈祷。毕竟,谁家都有出海的亲人,都盼着个平安。
祭海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招人手。
“海龙号”不是小舢板,光靠张西龙一个人绝对玩不转。需要舵手(张西龙自己兼任)、需要轮机工(暂时由张西龙兼着,后续得培养)、更需要能干力气活的甲板船员。
张西龙站在八仙桌旁,目光扫过围观的乡亲,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叔伯兄弟,‘海龙号’马上要出海了,现在还缺几个能干活的帮手。工钱日结,一天五块,管两顿饭,鱼获多了另有奖金!有愿意来的,现在报名!”
一天五块!还管饭!有奖金!
这待遇一出口,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这年头,在土里刨食,一天能挣几个毛票?出海打短工,能拿到三块钱就算高工资了!张西龙这手笔,不可谓不大方!
立刻就有七八个精壮的汉子挤上前来,争先恐后地报名:
“西龙!俺去!俺有力气!”
“算俺一个!俺会撒网!”
“俺水性好!”
张西龙看着这些熟悉或不那么熟悉的面孔,心里快速盘算着。他需要的是听话、肯干、关键时刻靠得住的人,而不仅仅是有一把力气。
就在这时,大嫂王慧慧用手肘悄悄捅了捅身边的张西营,压低声音急切地说:“你还愣着干啥?快报名啊!自家亲弟弟的船,你不去谁去?”
张西营有些犹豫,低声道:“俺…俺自己那条船…”
“你那破船能挣几个钱?”王慧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跟‘海龙号’能比吗?快去!跟二龙说,自家人,得多照应点,咋也得算个…算个份子吧?”她眼里闪烁着精明和贪婪的光。
张西营被媳妇推搡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张西龙道:“二龙,你看…哥给你帮忙去行不?”
张西龙看到大哥,笑了笑:“哥,你来我当然欢迎。工钱一样,一天五块。”
王慧慧一听只是工钱,有点着急,忍不住插嘴道:“西龙啊,你看…你哥可是自家人,这又是你的新船…光是工钱哪行?是不是…得算点股份?也不用多,三成就行!你哥也好给你出死力气不是?”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场面瞬间安静了一下。不少人都看向张西龙,眼神有些微妙。
张西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就知道大嫂会来这一出。还没干活就先要股份,还是三成?这胃口可真不小。
不等他开口,一直沉默抽烟的张改成老爷子猛地磕了磕烟袋锅子,沉着脸发话了:“老大媳妇!说的什么混账话!祭海刚完,就说这贪心不足的?西龙的船,是西龙拿命换来的钱买的!亲兄弟明算账!老大要去干活,就拿工钱,天经地义!要什么股份?不成体统!”
老爷子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慧慧被公公当众训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讪讪地不敢再言语,心里却憋屈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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