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号”的归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山海屯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连续好几天,屯子里的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艘钢铁巨舰和张西龙。茶余饭后,井台边,滩涂上,人们津津乐道着那天的盛况,猜测着这条大船第一次出海能带回多少鱼获,憧憬着它可能给屯子带来的改变。
老张家更是门庭若市。好奇的、祝贺的、打听消息的、甚至隐隐想来探探口风、看能不能将来跟着上船干活的人,络绎不绝。王梅红和林爱凤忙里忙外,端茶倒水,脸上却始终洋溢着自豪和忙碌的喜悦。张改成老爷子更是成了屯里的“名人”,走到哪都有人拉着他问关于“海龙号”的事情,老爷子捻着胡须,尽量矜持,但那眼角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然而,作为焦点中心的张西龙,却异常沉得住气。他没有被巨大的喜悦和众人的追捧冲昏头脑。新船到手只是第一步,如何让它真正变成挣钱的“金饭碗”,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没有急着立刻扬帆出海,而是拉着周秉义,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细致准备和检查工作。
第一天,全面复查。虽然船厂已经维修完毕,但张西龙坚持要自己再彻底检查一遍。从船头到船尾,从甲板到船舱,从主机到每一个螺丝,他打着的手电筒光柱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周秉义拄着拐杖在一旁指导,对他的严谨赞不绝口。
“西龙,你这股认真劲儿,天生就是当船长的料!”周秉义指着主机上一个细微的油渍点,“瞧,这儿,要不是你眼尖,这点渗漏说不定就忽略了,跑远了就是大麻烦。”
张西龙拿着扳手,按照周秉义的指点,小心地拧紧那个有点松动的油管接头:“周大哥,这大家伙以后就是俺的命根子,也是全家的指望,不敢不仔细。在海上,一点小毛病都能要命。”
第二天,物资准备。张西龙拿着早就拟好的清单,开始大规模采购。柴油是重中之重,他联系了县里的石油公司,订了足足几大桶,看着清澈的柴油汩汩灌进“海龙号”的油舱,他心里才觉得踏实。接着是渔网渔具,他不再满足于近海的小流刺网,而是购置了更大、更结实的拖网和延绳钓具,目标直指更深海域的价值更高的鱼群。淡水、粮食、蔬菜、急救药品、信号弹、救生衣…每一样他都亲自过目,准备得足足的。
林爱凤则带着妇女们,蒸了好几锅耐存放的馒头、烙了厚厚的饼子,又腌了好几坛咸菜、酱肉,确保船员们在海上能吃得好。
第三天,人员磨合和最后的设备调试。船员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一条二十吨的船,光靠张西龙一个人肯定玩不转。父亲年纪大了,不能再让他出海颠簸。大哥有自己的木船要照料。
张西龙早有打算。他找到了屯里两个水性好、人也老实本分、家里负担重的年轻后生——大壮和海生。这两人以前也偶尔跟别人的船出海打短工,有点基础,最重要的是肯吃苦,信得过。
他把大壮和海生叫上船,由周秉义这个技术权威,给他们进行紧急培训。教他们如何起网、如何放钓、如何操作简单的甲板机械、遇到紧急情况该如何处理、以及最重要的——一切行动听指挥!
张西龙严肃地对他们说:“大壮,海生,上了这条船,咱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海上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听令行事!俺让你们撒网,你们才能撒网;俺让你们收线,你们必须立刻收线!不能蛮干,不能逞能!能不能做到?”
两个年轻后生看着崭新威武的“海龙号”,又看看一脸严肃的张西龙,激动得脸通红,挺起胸膛大声保证:“能!西龙哥!俺们一定听你的!你指东,俺绝不往西!”
周秉义则重点调试了船上最宝贵的设备——那台小小的单边带电台和磁罗经。虽然简陋,但这却是“海龙号”区别于木帆船、迈向现代化的标志!有了它,就能接收天气预警,就能和岸上、和其他船只联系,安全性大大提升。
“可惜原来的雷达和探鱼仪拆了,不然就更美了。”周秉义有些遗憾。
“慢慢来,周大哥,有了这电台,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张西龙满足地说。
三天准备期结束,一切都已就绪。出海的前夜,张西龙站在“海龙号”的甲板上,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心潮起伏。明天,将是真正的扬帆启航,是对这条船、也是对他自己的一次大考。
林爱凤悄悄来到他身边,给他披上一件外衣:“…明天…小心点。”
“嗯,放心。”张西龙握住她的手,“家里就辛苦你了。”
“有啥辛苦的,俺和爹娘等着你们满载归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码头上再次聚满了人。这次不是看热闹,而是送行。王梅红往儿子和船员手里塞着煮熟的鸡蛋,嘴里不停念叨着“平平安安”。张改成拍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稳当点。”
周秉义因为腿伤未愈,这次无法随行,他拄着拐杖,反复叮嘱着注意事项:“主机转速别拉太高,磨合期…注意听机器声音…遇到不对赶紧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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