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的最后一捧泥草抹上墙头,老宅翻新的最后一片旧瓦被替换下来。晾晒了几日,待泥草干透,请来的老师傅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后生,开始给新房苫顶。新鲜的、金黄色的海草(一种抗腐蚀的厚实海草)被层层叠叠、密密实实地铺在屋顶上,再用渔网罩住、压上石块,一座崭新、气派的海草房便正式落成。老宅也旧貌换新颜,虽然不如新房宽敞,但也结实整洁,窗明几净。
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盖房大业,终于尘埃落定。帮忙的乡亲们陆续散去,带着丰厚的酬劳(工钱和肉食)和满口的称赞,老张家的院子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却又分明不同了——一种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气息,开始在这新旧两座房子里弥漫开来。
搬家是个琐碎而喜悦的过程。王梅红和张改成老两口依旧住在老宅正屋,这里承载了他们大半生的记忆,一砖一瓦都熟悉,舍不得离开。林父被郑重地安排在新房东屋,宽敞明亮,这是他漂泊半生后,第一次真正拥有一个安稳、舒适的属于自己的空间,老人激动得手足无措,眼眶总是湿漉漉的。张西龙和林爱凤带着两个孩子住了新房西屋和堂屋。
家具物件一点点挪过去,虽然累,但每个人都脸上带笑。婉清和婉婷在新院子里疯跑,追逐着阳光和自己的影子,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每一个角落。
安顿好家,张西龙却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立刻摩拳擦掌,准备着再次出海,或者钻进深山,去搏取更多的财富。他反而像是突然闲了下来。
每天早晨,他依旧早起,但不是去检查渔船渔网,而是拎着一根自制的、颇为精巧的海竿,一个装着鱼饵和小工具的木桶,信步走向屯子西头那片僻静的、被称为“月亮湾”的小海湾。
月亮湾地势独特,像一弯新月环抱着一小片宁静的海水,湾口有礁石阻挡风浪,湾内水清沙缓,水深适宜,是各种鱼类喜欢栖息和觅食的地方。平日里也有些半大孩子和闲来无事的老头在这里钓鱼打发时间,但像张西龙这样正当年、又有本事的大小伙子,整天泡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了。
“西龙,又去钓鱼啊?”有乡亲遇见,笑着打趣,“咋?打猎不过瘾,改玩细发活了?”
“家里肉还没吃完吧?这就馋鱼了?”
张西龙也不恼,笑着回应:“歇两天,松松筋骨。钓鱼静心。”
他确实是在静心。但更重要的,他是在观察,在思考。
他找了一处向阳背风的礁石坐下,熟练地挂饵(用的是现挖的海蚯蚓或者切碎的贝肉),甩竿,然后便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看似盯着海面的浮漂,实则早已放空,投向了更遥远的蔚蓝深处。
他在思考未来的船。
那条老旧不堪的木壳船给了大哥,他丝毫不后悔。但他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买新船是必然的,但买什么样的船?多大的吨位?木壳还是铁壳?需要多大的马力?船上要配备什么设备?仅仅是用来拖网捕鱼?还是兼顾钓业?甚至…将来有没有可能搞搞养殖?
这些问题,都需要通盘考虑,而不是脑子一热就砸钱。他现在是有了一些底子,但还远没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
钓鱼,恰好给了他这个安静思考的环境。海风拂面,潮起潮落,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这种环境下,人的思绪格外清晰。
他回想起上辈子在远洋渔船上见过的各种船型。那种大型的拖网加工船暂时不敢想,投资太大,也不适合近海作业。比较现实的是中小型的木质或钢质渔船,带舵楼,柴油机驱动,能抗一定的风浪,能去稍远一点的渔场。
“吨位不能太小,小了不稳,装货也少,起码得二十吨以上…机器必须要有劲,万一碰上坏天气,能顶得住…最好是带个小冷藏舱,鱼获能保鲜,能卖上价…要是还能带起网机,那就更省力气了…”他一边琢磨,一边无意识地在沙滩上用小木棍划拉着各种线条和数字。
浮漂猛地一沉!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西龙手腕一抖,迅速扬竿!手感沉重,水下之物发力挣扎,鱼线顿时被绷得嗡嗡作响!
“哟!有点分量!”他来了精神,小心地控着鱼竿,时而放松,时而收紧,利用鱼竿的弹性和技巧消耗着鱼的体力。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一条银光闪闪、体型硕大的海鲈鱼被提出了水面!足足有三四斤重!
“哈哈!开门红!”张西龙心情大好。海鲈鱼肉质鲜嫩,价格不错,是钓客们非常喜欢的鱼种。
他刚把鱼摘下来放进水桶,重新挂饵下竿,没多久,浮漂又是一阵急促点头,猛地被拖入水中!
“又来?”他再次扬竿,这次手感不同,挣扎得更凶猛,左右冲撞!
一番搏斗后,一条色彩斑斓、身上带着黑色条纹、嘴巴很大的鱼被拖上岸。
“黑鲷!”张西龙眼睛一亮。这玩意儿比鲈鱼还值钱!肉质紧实,味道鲜美,饭店抢着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