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龙那句“那艘老船,以后就归你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张西营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愣在原地,足足有好几秒钟,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清弟弟说了什么。
归…归俺?那艘虽然老旧、却承载着全家生计、也是目前家里最值钱的生产资料——渔船?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俺?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强烈的难以置信和惶恐。他猛地摇头,像拨浪鼓一样:“不行!绝对不行!二龙,你胡说啥呢!那船是爹的命根子,是咱老张家公中的东西!咋能说给俺就给了俺?这…这不合规矩!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他急得脸都红了,语无伦次。分家时弟弟已经暗地里给了他一笔巨款,现在又要送船?这恩情太重了,重得他心慌,觉得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张西龙看着大哥慌乱的样子,心里既好笑又酸楚。他知道大哥是老实人,从未想过要占弟弟便宜,反而觉得受了莫大恩惠,惴惴不安。
“哥,你听我说。”张西龙按住大哥的肩膀,语气沉稳而坚定,不容置疑,“船是公中的不假,但爹娘年纪大了,以后这船主要就是咱哥俩用。我现在的心思,一时半会儿不在近海这些小打小闹上,黑龙礁那边太险,我也不打算让爹再去。这船闲着也是闲着,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用处。”
他顿了顿,看着大哥的眼睛,推心置腹:“你有了船,就能自己当家做主。想什么时候出海就什么时候出海,打来的鱼获,除了按分家文书上写的,交三成给爹娘当船租和养老钱,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这样,你手头也能活络点,大嫂马上要坐月子,孩子出生后花销更大,你也能挺直腰板,不用再看谁脸色。”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中了张西营内心最隐秘的痛处和渴望。自从分家风波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想要靠自己把日子过好,想要在媳妇、在丈人娘家面前真正抬起头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船,无疑是实现这个目标最快、最实在的途径!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神剧烈挣扎着。想要,又不敢要;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又怕这馅饼太烫手。
“可是…二龙…这…这太…”他依旧犹豫。
“别可是了。”张西龙斩钉截铁,“这事就这么定了!爹娘那边,我去说!他们肯定同意!一条旧船而已,等我将来买了新船,这老家伙本来也是要处理掉的。现在给你,正好物尽其用,总比放在码头风吹日晒烂掉了强!”
他故意把话说得轻松,仿佛送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旧家具,而不是一条能下海捕鱼、创造价值的渔船。
“哥,”张西龙语气放缓,带着深深的兄弟情谊,“咱是亲兄弟,血脉连着筋。我的就是你的!以前咱俩一起啃窝头咸菜的时候,有啥好东西不是分着吃?现在日子稍微好点,难道还能生分了?你日子过好了,爹娘才安心,我也才高兴!这船,你必须收下!不然就是没把我当弟弟!”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西营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这个憨厚耿直的汉子,用力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他想起弟弟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样子,想起一起出海时弟弟不要命地往深水里扎,想起分家时自己的混账和弟弟的以德报怨…千般情绪涌上心头,最终都化为了滚烫的泪水和无言的感动。
他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二龙…哥…哥谢谢你了…哥…哥以前糊涂…对不住你…”
“说这些干啥!”张西龙反手用力握住大哥粗糙的大手,“都过去了!往后咱哥俩齐心,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啥都强!”
“哎!哎!齐心!一定齐心!”张西营重重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笑得像个孩子。
兄弟俩这番动静,早已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王慧慧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当听到小叔子要把船送给自家男人时,她惊得手里的水瓢都差点掉了,心脏砰砰狂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看到男人哭了,和小叔子紧紧握着手,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到一边,眼泪哗哗地流,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羞愧和感激。她终于明白,小叔子是真的把他们当一家人,是在真心实意地帮衬他们!
王梅红和张改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走了过来。
“咋了这是?哥俩吵吵啥呢?”王梅红疑惑地问。
张西龙松开大哥的手,对父母坦然道:“爹,娘,没啥。我就是跟哥商量,那艘老船,以后就交给哥使唤了。收益按分家文书来,交三成给你们二老,剩下的算哥自己的。你们看行不?”
张改成和王梅红都愣了一下。王梅红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想明白了小儿子的用意,这是变着法地帮衬老大呢!她心里一暖,立刻点头:“行!咋不行!老大有了营生,俺们也放心!老头子,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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