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龙猎回的如山野味,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在山海屯激起了层层波澜,经久不息。那浓郁的炖肉香气,连续几天都顽固地萦绕在屯子上空,勾动着每一个人的馋虫,也宣告着老张家盖房工地的伙食标准,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新高度。
大锅支在工地旁,柴火噼啪作响。一口锅里咕嘟着切成大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厚厚的油脂在汤面上翻滚,散发出霸道浓烈的肉香,里面炖着晒干的宽粉条和耐煮的萝卜块,吸饱了肉汤的精华,变得油润诱人。另一口稍小的锅里,则是清炖的马鹿肋排,汤色清亮,只加了点盐和姜片,最大限度地保留鹿肉本身的鲜甜,那是给干活的主力们和长辈们特意留出来的好货。旁边的箩筐里,堆满了暄腾腾的白面馒头和金黄的玉米饼子,管够造!
一到饭点,工地就成了整个山海屯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干活的乡亲们捧着海碗,碗里是堆尖的肉和汤,蹲在墙根下、木料旁,吃得满头大汗,嘴角流油,满足的叹息声和咀嚼声此起彼伏。
“香!真他娘的香!西龙这手艺,没得说!”
“这野猪肉炖得烂糊,入口即化,比家养的香多了!”
“还是这鹿肉汤鲜亮,喝一口浑身得劲!”
“跟着西龙干活,真是掉福窝里了!这伙食,县长来了也就这样吧?”
欢声笑语,称赞不断。张西龙穿梭其间,不断招呼大家:“多吃点!锅里还有!不够再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脸上带着笑,心里也痛快。这肉,吃得值!不仅补充了体力,更是极大地提升了士气和凝聚力。工地的进度肉眼可见地加快,夯墙的号子喊得地动山摇,上梁的框架也以惊人的速度架设起来。
与这边热火朝天、肉香四溢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西营负责的老宅翻修工地。
老宅这边,人手明显少了许多。除了张西营几个关系最铁的把兄弟还在坚持帮忙,就是王慧慧娘家的两个哥哥王福贵和王满仓,碍于情面(或许也有点蹭饭的心思)硬着头皮来了。王慧慧自己也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忙前忙后地打下手、做饭。
但这里的伙食,就寒酸多了。王梅红心疼大儿子,也从大锅菜里分了一小盆野猪肉过来,但毕竟人多肉少,每人碗里能分到一两块就算不错了。主菜还是王慧慧做的:一盆白菜炖豆腐,里面零星飘着点淘来的小杂鱼干,油花稀疏;一碟咸菜疙瘩;主食也是玉米饼子,但白面馒头就少得多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沉闷不少。张西营闷头啃着饼子,就着咸菜,偶尔夹一筷子白菜豆腐,那盆野猪肉他基本没动,都留给了帮忙的人。王福贵和王满仓吃着碗里那仅有的几块肉,眼睛却忍不住往屯东头新宅基地那边瞟,鼻子里闻着那边飘过来的浓郁肉香,再看看自己碗里的清汤寡水,心里很不是滋味,嚼着馒头都感觉拉嗓子。
“妹夫,西龙那边…伙食可真不赖啊。”王福贵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听说鹿肉都炖上了?真是发达了哈。”
张西营头也没抬,瓮声瓮气道:“人家有本事打来,那是人家的。咱吃咱的。”
王满仓咂咂嘴:“话是这么说…可这差距也忒大了点…好歹也是一家人…”
“分家了!”张西营猛地打断他,语气有些冲,“各家过各的日子!有啥好比的?”
王福贵和王满仓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不敢再说话,但那表情明显是不服气又羡慕。
王慧慧在一旁听着,脸上火辣辣的。要是以前,她可能也会跟着抱怨几句,但现在,她只有羞愧。她默默地把盆里那几块好一点的野猪肉夹到两个哥哥碗里,低声道:“哥,你们多吃点…干活累…”
但这点小动作,根本无法弥补那巨大的心理落差。
下午干活的时候,王福贵和王满仓明显就有些磨洋工了,搬几块砖就歇口气,眼神老是往新工地那边飘。最后,王福贵实在憋不住了,对张西营道:“妹夫,这边料好像不太够了?俺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顺便…顺便看看姑(指王梅红)那边有啥要搭把手的没。”
说着,也不等张西营答应,就拉着王满仓一溜烟往屯东头新工地跑去。
张西营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阴沉,狠狠一铁锹砸在土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王慧慧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只能更加卖力地干活,想弥补娘家人带来的难堪。
王福贵和王满仓跑到新工地,那场面更是刺激人。只见这边人声鼎沸,干劲十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疯狂的肉香味。一大锅鹿肉汤正好出锅,王梅红正拿着大勺子给大伙分汤,每人碗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块肉。
“姑!忙着呢?”王福贵挤出一副笑脸凑上去。
王梅红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福贵满仓来了?吃了没?没吃赶紧拿碗,喝碗鹿肉汤,鲜着呢!”
“哎哎,吃了吃了…”王福贵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那锅肉汤直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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