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改成“分家”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沉寂的夜潭,在每个人心里都激起了层层波澜。饭桌上残存的那点暖气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冷硬和即将割裂的痛楚。
王梅红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他爹!你说啥胡话呢!分什么家?孩子们都在跟前,好端端的…”
“好端端?”张改成打断她,浑浊的眼睛在煤油灯下显得异常清醒,甚至有些冷酷,“老婆子,你还没看明白吗?这疙瘩要是不解开,这家就算不分,心也早就散了!天天你看我别扭,我瞅你碍眼,这日子还能过?”
张西营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嘴唇哆嗦着:“爹!俺…俺没想分家!俺就是…就是一时气糊涂了…” 他慌乱了,虽然憋屈,虽然对媳妇有怨气,但从未想过要拆散这个家。分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再是这个完整家庭里顶门立户的长子,意味着爹娘老了可能要分开赡养,意味着和弟弟之间那层最紧密的纽带被斩断… 他不敢想。
王慧慧也吓傻了。分家?她只是眼红,只是想让娘家帮忙争点好处,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个家搞散啊!这要是真分了,她在屯里还怎么做人?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张西营的腿哭嚎:“西营!俺错了!俺真知道错了!俺不要分家!俺以后啥都听你的!再也不跟娘家瞎说了!爹!娘!你们别分家啊…”
两个孩子被大人的情绪吓得再次大哭起来,林爱凤和林父赶紧把孩子搂到怀里,低声安抚,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切。
张西龙心情复杂。他理解父亲的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但看着大哥痛苦的样子,看着这个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此刻支离破碎的氛围,他心里也不好受。他沉声道:“爹,分家是大事,您再想想。大哥大嫂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张改成猛地看向王慧慧,目光如炬,“老大媳妇!你当着全家人的面,给你男人,给你公婆,给你小叔子,说清楚!你到底都跟你娘家说了啥?他们今天能跑来,能说出那些话,是不是你挑唆的?!今天不说清楚,这家,明天就分!俺说到做到!”
老爷子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王慧慧的心上。她知道,瞒不住了。公公这是要彻底撕开这层遮羞布了。
在所有人目光的逼视下,王慧慧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终于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俺…俺就是前些天回娘家…看俺娘絮叨日子难…俺…俺就多了一句嘴…说西龙能耐…卖参挣了大钱…要盖大瓦房了…还说…还说爹娘跟着享福…俺…俺就是顺嘴一说…没…没成想俺爹他们就…”
“顺嘴一说?”张西营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顺嘴一说,他们就能知道卖参?就能知道挣了大钱?王慧慧!你当俺是傻子吗?!你是不是还跟他们哭穷了?说俺没本事?说俺们大房吃亏了?!说!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被丈夫连珠炮似的逼问,王慧慧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捂着脸嚎啕:“俺…俺就是心里憋屈…跟俺娘念叨了两句…说一样出海…俺们还住老屋…西龙他们就要起新宅了…俺…俺没让他们来闹啊…真没有啊…”
真相大白!
虽然她极力否认怂恿,但她那些“憋屈”、“念叨”,无疑就是递给娘家人最好的刀子!是她亲手把家里的底细和矛盾暴露给了那些本就心怀不满的娘家人!
“憋屈?俺让你憋屈!俺让你念叨!”
张西营积压了一天的怒火、屈辱、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从凳子上窜起来,一把揪住王慧慧的头发,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抡圆了,照着王慧慧的脸就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耳光响彻整个屋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梅红失声尖叫:“西营!你干啥!”
林爱凤吓得捂住嘴。
两个孩子吓得连哭都忘了,傻傻地看着暴怒的父亲。
王慧慧被打得惨叫一声,半边脸瞬间肿起老高,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瘫在地上,都忘了哭。
张西营还不解气,眼睛血红,抬起脚还想踹,嘴里怒吼着:“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俺今天打死你个搅家精!然后离婚!你滚回你老王家去!”
“哥!住手!”张西龙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暴怒的大哥,“不能打!打出好歹来咋办!”
张改成也猛地站起来,怒吼:“老大!你给我住手!像什么样子!”
张西营被弟弟抱着,挣扎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困兽,额头上青筋暴跳,指着瘫软在地的王慧慧,对张改成哭吼道:“爹!你听见了吧!你都听见了吧!就是这个婆娘!吃里扒外!搅得家宅不宁!俺还要她干啥!离婚!必须离!”
“离婚”两个字再次像惊雷一样炸响。
王慧慧听到这两个字,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这年头,被休回娘家的女人,还有什么活路?她不顾脸上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抱住张西营的腿,哭得撕心裂肺:“西营!俺错了!俺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要俺!俺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俺再也不跟娘家联系了!求求你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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