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张西龙躺在炕上,眼睛睁得溜圆,望着被烟火熏得黝黑的房梁,心脏却像装了马达,咚咚地敲着鼓点。黑瞎子沟、陡坡平台、六品叶老山参…这些词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旋转,交织着对巨额财富的渴望和对未知深山的敬畏。
风险他清楚。老林子不是大海,那里的危险更加莫测——迷路、野兽、毒虫、恶劣天气,还有可能遇到的、比野兽更可怕的人。但他两世为人的经历,尤其是上辈子后期在海上磨练出的那股子韧劲和狠劲,此刻压倒了本能的恐惧。
富贵险中求!为了新船,为了这个家能彻底翻身,这险,值得冒!
天刚蒙蒙亮,他就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林爱凤睡得正沉,呼吸均匀。他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来到仓房,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他开始默默准备进山的家伙式。开山刀是必须的,磨得锋利,用来劈砍荆棘和防身。结实的麻绳盘好,关键时刻能救命。又找出一把老旧的、但还能用的短把镐头和一把小铲子,这是挖参的主要工具。干粮袋里装上足够吃五六天的硬邦邦的玉米面饼子、咸菜疙瘩,还有一小袋炒面。水壶灌满凉开水。
他还特意翻出上次潜捕时用的那个自制潜水镜,拆下那块相对平整的玻璃片,用布包好塞进怀里——这玩意儿说不定观察远处或者反光发信号能用上。
最后,他把家里那把唯一像点样的、砍柴用的斧头也别在了腰后。一切准备停当,天光已经大亮。
回到屋里,家人也都起来了。王梅红正在做早饭,看到他这全副武装的样子,愣了一下:“你这…真要去啊?带这么多东西?”
“嗯,去大姐家看看,顺便进山转转,有备无患嘛。”张西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林爱凤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声说:“…小心点。”
“放心吧,就在山边边转转,没事。”张西龙对她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默。张改成老爷子扒拉着碗里的糊糊,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打算去几天?”
“看情况,三五天吧。找不到姐夫他们就回来。”张西龙含糊道。
张改成没再问,只是吃完饭后,默默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递给他:“拿着,山里潮,点火用的。”
张西龙接过来,是火柴和一小块火绒。老爷子虽然没说啥,但这细微的关心让他心里一暖。
“谢谢爹。”
吃过饭,张西龙不再耽搁,背起沉重的行囊,告别家人,走出了院子。
清晨的山海屯还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炊烟袅袅。有早起的村民看到他这副要出远门的打扮,都好奇地打量。
“西龙,这是要干啥去啊?”
“去我大姐家串个门。”张西龙笑着应付,脚步不停。
他先去了屯里代销点,用身上仅有的几毛钱,买了一小瓶最便宜的散装白酒——山里夜寒,这东西既能驱寒,关键时刻也能消毒壮胆。
然后,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通往山里大姐家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背影很快消失在屯口的土路尽头。
大姐家所在的靠山屯,离山海屯有二十多里山路,得走大半天。张西龙一路不停,中午时分,终于看到了那个坐落在山脚下、比山海屯更显偏僻的小村落。
还没进屯,就听见里面传来狗叫声和孩子的嬉闹声。屯子不大,房屋低矮。
张西龙很容易就找到了大姐家。低矮的土坯院墙,院子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子正拿着木棍追鸡玩,正是大姐的儿子小石头。
“小石头!”张西龙喊了一声。
小石头扭头一看,愣了一下,才认出这个舅舅,扔下木棍跑过来:“老舅!你咋来了?”
“来看看你娘。你娘呢?”
“娘!娘!老舅来了!”小石头扭头朝屋里喊。
张盼云系着围裙从灶房出来,看到张西龙,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哎呀!你真来了?咋这么快?吃饭没?”
“吃过了姐。”张西龙放下背包,打量了一下院子,“姐夫呢?进山还没回来?”
“没呢!”张盼云提起这个就有点来气,“说是三五天,这都第四天了,连个信儿都没有!跟着老赵家那哥仨一起去的,说是往黑瞎子沟那边摸了…”
果然去了黑瞎子沟!张西龙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哦,那么多人一起,应该没事。”
“啥没事!”张盼云压低声音,“我听说那老赵家哥仨,可不是啥好相与的,精得很!你姐夫那人实诚,别让人当了枪使!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只见三个背着背篓、拿着索拨棍、穿着山林打扮的精壮汉子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赵老大,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
“盼云妹子!我们回来了!”赵老大大声招呼着,目光扫过院子,看到张西龙时,愣了一下,“呦?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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