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张家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忙碌的气氛。那几大桶海参经过全家人的连夜奋战,终于大部分都处理妥当,变成了乌黑发亮、硬邦邦的干参,小心翼翼地收在了仓房干燥通风的角落里,只等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去镇上换成实实在在的票子。
院门虽然依旧时常关着,但张家日子明显好过了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伴随着海参的传闻,飞遍了山海屯。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开始琢磨着怎么跟张家套近乎,沾点光。
这天下午,日头暖和,张西龙正坐在院子里,就着阳光仔细打磨他那套简陋的潜水工具。钢筋钩子的尖头要磨得更利些,方便撬鲍鱼;自制潜水镜的绑绳有些磨损了,得重新加固;他还琢磨着,是不是能用猪尿泡(膀胱)做个简易的保暖背心,虽然难看,但下水说不定能多扛一会儿寒冷。
正忙活着,院门外传来一个爽朗又带着点熟悉的女声:“娘!爹!在家不?”
王梅红正在灶房忙活,闻声探出头,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呀!是盼云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来的正是张西龙的大姐张盼云。她挎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风风火火地走进院子,脸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红润和爽利。
“姐,你咋来了?”张西营也从屋里出来,笑着打招呼。
张西龙也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大姐。”
张盼云目光在院子里一扫,看到角落里晾晒的渔网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海腥味,又看到弟弟手里那怪模怪样的工具,笑道:“咋?还不兴我回娘家看看?听说你们爷几个最近闹出大动静了?捞着啥好东西了,满屯子都在念叨。”
王梅红赶紧打岔:“能有啥好东西,就是瞎忙活。快进屋坐,站着干啥。”
张盼云也不深究,笑着把篮子递过去:“也没啥好东西,你姐夫前几天上山,打了只狍子,还有点山野菜,给你们送点来尝尝鲜。”
篮子里果然放着几块冻得硬邦邦的狍子肉,还有一把嫩生生的刺老芽和一小捆蕨菜。
“哎呀,这咋好意思,又让你们破费。”王梅红嘴上客气着,手里却赶紧接了过来。山里的野味,在这海边屯子可是稀罕物。
“自家人客气啥。”张盼云摆摆手,目光又落到张西龙身上,打量了他几眼,“西龙看着精神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了。挺好!”
张西龙笑了笑,没说话。对这个嫁到山里、性格泼辣爽快的大姐,他印象不坏。
几人进屋坐下,唠起了家常。张盼云主要就是说山里的事,今年雨水如何,林子里的蘑菇长得咋样,又抱怨了几句她婆婆。
说着说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道:“对了,这两天山里可热闹了!‘红榔头市’到了,一帮一帮的赶山客都钻老林子里去了,跟疯了似的!”
“红榔头市?”张西龙心里微微一动,这个词他有点印象。
“可不是嘛!”张盼云来了兴致,“就是人参果红的时候呗!这时候进山找棒槌(人参),那红榔头显眼,好找!你姐夫也跟屯里老赵家兄弟几个凑成一拉溜(四人帮),昨天一早就进山了,说是不摸棵五品叶回来不算完!真是要钱不要命,那老林子里是那么好进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带着点抱怨,又有点自豪:“说是往黑瞎子沟那边去了,那地方邪性,往年都传出过事儿…唉,由他们折腾去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盼云后面抱怨的话,张西龙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红榔头市”和“黑瞎子沟”这两个词牢牢抓住了!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迷雾,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猛地从他脑海深处翻涌上来!
上辈子在远洋船上,那个嗜酒如命、满肚子稀奇古怪故事的老跑山船员——老邢头!有一次喝多了,他曾唾沫横飞地吹嘘过一段他年轻时在东北老林子的“传奇”!
老邢头说,有一年“红榔头市”,他跟着一个老把头进山,就在一个叫“黑瞎子沟”的险地方,一处几乎没人能上去的陡坡平台上面,发现过一小片宝贝!好几棵老山参!其中有两棵是罕见的六品叶!还有几棵五品叶、四品叶!当时因为地方太险,又有长虫(蛇)守着,只艰难地采了几棵品相稍差的,那两棵六品叶没敢动,做了记号想下次再来,结果后来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去,成了他一辈子最大的念想…
当时船上的人都当他是酒后胡吣,没人当真。但此刻,结合大姐的话,这段记忆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黑瞎子沟…陡坡平台…六品叶…五品叶…
张西龙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轰地一下涌上头顶!
人参!野山参!那才是真正的天价之宝!一棵好品相的野山参,价值恐怕能抵得上他冒险下海摸好几次的海参!如果真能找到老邢头说的那个地方…
巨大的诱惑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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