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船吃水深深,几乎是以一种不堪重负的姿态,慢吞吞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驶回了山海屯那熟悉的小码头。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码头上准备收网的、补网的渔民依旧不少。
当张家这艘明显超载的小船靠岸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呦!改成老哥!营子!这是打哪儿发财回来了?船都要压沉了!”一个相熟的老渔民笑着打趣,但当他的目光落到张西营和张改成从舱里抬出来的那个鼓鼓囊囊、不断滴着水、隐约露出黑褐色肉刺的网兜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睛猛地瞪圆了!
“俺…俺的个老天爷…这…这是…”他指着网兜,舌头都有些打结。
那不是一网兜普通的鱼货!那里面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全是黑乎乎、肉滚滚、个头大得吓人的海参!而且品相极佳,一看就是深海里出来的老货!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同样沉重的网兜被抬了上来!
码头上瞬间安静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手里的活计停了,嘴里的闲话断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之多、如此之好的海参!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随即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海参!全是大海参!”
“我滴个亲娘!这得多少啊?哪儿打的这是?”
“黑龙礁?!他们真敢去那鬼地方?!还捞上来这么多?!”
“发财了!老张家这下真发了天财了!”
“这得卖多少钱啊…”
惊呼声、议论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羡慕、嫉妒、震惊、探究…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那些目光里,几乎要将张家爷仨淹没。
张西营和张改成面无表情,只是闷着头,加快速度搬运。他们早知道这收获瞒不住,也没想瞒,但被这么多人用这种赤祼祼的目光盯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更多的是警惕。
张西龙最后一个跳上岸,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走路腿脚甚至有点发软,是冻的也是累的。但他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码头上那些神色各异的乡亲,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帮着父兄一起收拾。
他越是这副平静的样子,就越发显得高深莫测,引人猜测。
“西龙,行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干大事啊!”屯里有名的快嘴婆娘李翠花挤上前,眼睛恨不得黏在海参上,“跟婶子说说,到底在哪儿弄的?也让俺家那口子去沾点光呗?”
张西龙还没说话,张改成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沉声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往外多走了点,碰上一小片,捞了点。地方偏,流子急,危险得很,没啥可说的。”
这话滴水不漏,既承认了收获,又强调了危险和偶然性,堵住了后续的追问。
李翠花撇撇嘴,明显不信,但也不好再问,只是那眼神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爷仨不再多言,费力地将海参装进带来的大木桶里,盖上湿草席,抬起就往家走。身后,那些目光如芒在背,议论声久久不息。
“瞅见没?张二溜子…现在真成能人了!”
“人家现在叫西龙!听说潜水的本事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
“肯定是找到好地方了!不然能一次弄这老些?”
“得让我家男人跟他们套套近乎…”
回到家,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的窥探和喧嚣,一家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王梅红和林爱凤看着那几大桶活蹦乱跳(海参会蠕动)的极品海参,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这…这都是你们…潜下去摸的?”林爱凤看着丈夫苍白的脸和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又是震惊又是心疼。
“嗯。”张西龙笑了笑,故作轻松,“没事,就是水凉点。”
王梅红则已经开始计算这些海参的价值了,手指头都快不够用了,嘴里念念有词:“老天爷…这得…这得换多少木头回来盖房啊…”
接下来的两天,张家紧闭院门,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串门。全家总动员,忙着处理这些海参。海参需要及时处理,否则会化掉腐烂。
张西龙负责指导。先将海参洗净,然后用专门的工具(小刀)从尾部开口,取出内脏肠子(海参花和肠子其实也能吃,但为了品相和保存,通常去除)。这个过程需要细心和耐心。
然后就是最关键的步骤——煮制和晾晒。大铁锅里烧开水,将处理好的海参倒进去,煮到一定火候(身体变硬,颜色变深),捞出后放入凉水盆里冷却。接着用草木灰或者干净的细沙反复揉搓,去除表面的黏液和残留,最后用海水清洗干净,摊开在准备好的席子上晾晒。
整个过程繁琐而辛苦,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但看着席子上那些逐渐变得干硬、色泽乌黑发亮、价格倍增的干海参,所有的辛苦都化成了甜蜜。
期间,果然有不少人借着各种由头想来探听虚实。有来“借”盐的,有来“还”筐的,有来打听天气的,话里话外都往海参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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