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得老高,明晃晃地悬在蔚蓝的天幕上,海风也变得温吞起来,吹在脸上少了清晨的凛冽,多了几分暖意。
潮水退得极远,露出了平日里被海水淹没的大片滩涂和礁石区,像巨兽褪去了深蓝的衣袍,袒露出布满宝藏的胸膛。
张西龙站在院门口,眯着眼眺望远处那片泛着湿光的海滩,心里头跟有小猫爪子挠似的。
脚底板那点伤早就结痂发痒,不影响他蠢蠢欲动的脚步。
昨儿个给闺女起了新名儿,家里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快了些,林爱凤虽然还是话不多,但看他的眼神里那冰碴子总算化开了点。
他琢磨着,趁热打铁,得带她们出去走走,让“张婉清”和“张婉婷”这名头,真真正正在山海屯的海风里亮亮相。
“咳,”他清了清嗓子,转身对正在院里晒野菜的林爱凤道,“那啥…今儿个潮水退得远,我看滩头上肯定有好东西。带婉清和婉婷去赶小海,散散心?”
林爱凤手里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犹豫。赶海?带着两个孩子?而且…跟他一起去?这在她过去的经验里,几乎等同于“受累”、“挨骂”和“看脸色”。
两个小丫头却耳朵尖,听到“赶海”和“散心”,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妈妈,又怯生生地瞟向爸爸。昨天糖果的甜味和新名字的新奇感还没过去,对出去玩充满了渴望。
“去吧去吧,”王梅红从灶房探出头来,“在家憋着干啥?带孩子们去滩头玩玩沙子也好,瞅瞅二龙能摸点啥回来晚上加个菜。”她现在是乐见儿子往正道上奔。
林爱凤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又看看张西龙那虽然努力显得平静但眼底闪着光的样子,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嗯。”
“噢!去海边喽!”小婉婷先欢呼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满是雀跃。小婉清也抿着嘴笑,偷偷去拉妈妈的衣角。
说走就走。张西龙翻出个旧麻袋,又找了个破铁皮桶递给林爱凤:“看着啥好的就捡着。”他自己则拎了把那把锈迹斑斑但刃口磨得雪亮的柴刀,又找了根粗铁丝弯成的钩子别在腰后——这都是他根据上辈子零碎记忆准备的赶海土工具。
一家四口出了门,沿着屯后的小路往海边走。路上遇到几个扛着家伙式也去赶海的婆娘,看见这组合,都惊讶地瞪大了眼。
“哎呦,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二龙带媳妇闺女赶海?”
“啧啧,瞅这一家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爱凤啊,可得看紧点孩子,别让二龙又撒手没影了……”
林爱凤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加快脚步。张西龙却浑不在意,甚至有点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冲那帮婆娘扬扬下巴:“咋的?不行啊?咱现在可是正经养家的人!”
那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嘚瑟劲儿,逗得几个婆娘咯咯直笑。
张西龙没往人多的滩涂去,那边早就被刮地三尺了,剩不下啥好货。他领着娘仨,专门绕到一片礁石林立、沙子偏黑、平时没啥人乐意来的偏僻角落。这里地势有点陡,礁石滑,但张西龙知道,越是这种不好走的地方,藏着的货色才越肥。
“看着点脚下,石头滑。”张西龙回头叮嘱了一句,率先踩上一块巨大的、长满青苔的黑色礁石。海水退去后,礁石脚下留下一个个清澈的小水洼,里面偶尔有小鱼小虾惊慌失措地游窜。
他眼神像装了雷达,飞快地扫视着礁石缝隙和湿润的沙泥地。
“这儿!”他突然蹲下身,柴刀尖往一块礁石底下的沙泥里一撬一拨拉,一个巴掌大、壳上带着漂亮波纹的沙蛤就被刨了出来,正惊慌地喷着水柱。“婉清,桶拿来!”
小婉清赶紧提着差不多跟她半人高的铁皮桶踉踉跄跄地过来,张西龙把那个还在呲水的沙蛤扔进桶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哇!大蛤蜊!”小婉婷拍着手叫起来。
林爱凤也凑过来看,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这沙蛤个头确实不小。
“这算啥,”张西龙得意地一咧嘴,“好货都在后头呢!”
他继续往前摸索,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新手。一会儿用铁丝钩从石头缝里勾出几只张牙舞爪却无处可逃的“赤甲红”螃蟹(梭子蟹的一种,壳两边有尖刺),一会儿又从泥沙里挖出几个肥嘟嘟的“象拔蚌”(当地叫法,其实是一种大型贝类)。
“哎!这儿有个大家伙猫着呢!”张西龙压低声音,像是怕吓跑什么,指着两块礁石中间一片看似平整的沙地。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孔,正往外极细微地吐着水泡。
他示意林爱凤和孩子们别出声,自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柴刀沿着那小孔周围慢慢挖。沙泥很软,很快就被挖开一个小坑,露出下面一个青黑色、布满斑点的硬壳。
“大青蟹!”张西龙眼睛一亮,动作更快了。那青蟹察觉到危险,猛地想往深里钻,但张西龙手疾眼快,柴刀一别,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探下去,精准地捏住了蟹壳的后缘,猛地将它从洞里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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