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嘹亮的打鸣声穿透薄薄的窗户纸,将张西龙从混沌浅眠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又酸又痛,尤其是受伤的脚,经过一夜的肿胀,更是疼得厉害。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还带着黎明前的寒意。
身边的林爱凤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他,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
她的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吵醒他,又变回那个动不动就发怒打人的恶魔。
两个女儿还蜷缩在炕梢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
张西龙看着妻子单薄而透着疏离的背影,想起昨夜她那冰凉的拒绝和压抑的哭泣,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难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爱凤穿好衣服,没有回头看他,径直下了炕,端起尿盆,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了。
自始至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仿佛他只是炕上的一件碍眼的家具。
张西龙苦笑一下,也挣扎着爬了起来。
脚一沾地,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趔趄了一下,扶住炕沿才站稳。
他咬着牙,慢慢套上那双破布鞋,鞋面对伤口挤压,让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今天大哥和爹要去公社卖鱼,他必须再去争取一下!
哪怕不能跟着去卖鱼,跟着上船帮忙收拾也好!
他需要每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融入这个家,改变既定的轨迹。
他瘸着腿走出东屋。老娘王梅红已经在灶房里忙活了,锅里冒着热气,是在贴饼子。
林爱凤正在院子里喂鸡,一把把秕谷撒出去,引得鸡群咕咕叫着争抢。
“娘,早。”张西龙哑着嗓子打了个招呼。
王梅红回过头,看到二儿子瘸着腿出来,脸上露出担忧:“咋起来了?脚那样多歇歇呗。饼子一会儿就好。”
“没事,娘,好多了。”张西龙尽量让自己走得正常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胡乱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
这时,张改成也拄着棍子从里屋出来了,老爷子习惯早起,正在院子里活动腰腿。
看到张西龙,他目光扫过他瘸着的脚,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没说什么。
很快,大哥张西营也过来了,他精神头很足,脸上带着对今天卖鱼收入的期待。
大嫂王慧慧没跟来,估计是在家做饭。
“爹,都收拾好了,鱼我看过了,鲜活着呢,咱早点走,赶早市能卖上好价钱。”张西营一边说,一边检查着挑鱼的扁担和筐。
“嗯。”张改成点点头,看向张西龙,“脚能行不?在家歇着吧。”
张西龙赶紧道:“爹,我脚没事!我跟你和哥一起去公社吧?我帮着挑鱼!也能搭把手看摊儿!”他眼里带着恳切。
张西营一听,立刻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拒绝:“得了吧你!就你这脚?还挑鱼?别半道把鱼筐摔了,那可就赔大发了!再说,你去公社?我看你是又想溜号去喝酒吧?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话说的极其难听,充满了不信任。
张改成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也差不多,显然不认为小儿子能帮上什么正忙,反而可能添乱。
张西龙心里憋屈,却无法反驳,因为大哥说的正是他以前常干的事。
他只能努力争取:“哥,我真不去喝酒!我就想帮忙!我保证一步不离摊子!我……”
“行了行了,别添乱了。”张西营不耐烦地打断他,招呼张小海,“小海,走了,挑上鱼!”
张小海憨厚地应了一声,熟练地挑起一担鱼筐。
张改成也拿起另一副轻点的担子。
张西龙看着他们准备出发,心里急得冒火,却无计可施。
那种被排斥在家庭责任之外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张西营和张小海挑起担子,张改成也准备动身的时候,张西龙一咬牙,猛地喊道:“爹!哥!等等!”
三人停住脚步,疑惑又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张西龙脑子飞快转动,他知道空口白牙无法取信于人,必须抛出点有吸引力的东西。
他想起上辈子后来听说的一件事,急忙道:“爹,哥,你们去公社卖鱼,别直接去收购站!先去供销社旁边那条小巷子看看!”
“去小巷子干啥?”张西营皱眉。
“我听说……听说那边这几天有个外地来的老板,专门收好海鲜,价格比收购站高不少!特别是加吉鱼这种好货!”
张西龙说得煞有介事。
“外地老板?你听谁说的?又是在哪听来的闲话?”张西营一脸不信。收购站的价格是公家的,稳定但确实不算高,突然冒出个高价收鱼的外地老板?听着就不靠谱。
“是真的!就……就前两天听人说的!那老板开价起码比收购站高两三成呢!你们去问问也不吃亏!万一真有呢?”张西龙极力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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