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芯爆了个火星。
苏晚照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她闭着眼,指尖悬在算盘上方半寸——没了触觉,连珠子的凉意都抓不住,可耳朵却像被泡进了清潭里,算盘珠相击的脆响在耳畔荡开层层涟漪。
第三档的茶棚租金,这个月多了五两。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算盘珠落进棉絮里。
谢昭的指尖正搭在她手背侧,闻言顿了顿,顺着她拨珠的节奏往下数:西市新盖了绣坊?
不是。苏晚照的嘴角弯了弯,是王记米行的陈掌柜,上个月借了我二十两买新碾子,利钱算在茶棚账上了。看见的画面在脑子里转——西市街角的茶棚檐角挂着新烫金的招牌,陈掌柜的儿子正踮脚往茶罐里添茉莉花,那抹雪白的花影里,压着半张没烧完的借据。
苏娘子这是把算盘珠子当千里眼使了?谢昭低笑,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哪怕知道她没触觉,还是习惯性想给点温度。
他的机械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关节处嵌着的青玉微不可察地发亮,那是他昨夜在太学典籍里翻到的共振玉,能把琴音转化成震动波。
叩叩叩。密室木门响了三声。
小陆抱着个红布包冲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苏娘子!
阿九来了,说有要紧东西给您。他怀里的布包在动,隐约露出半截黑黢黢的石头,混着股松脂味。
苏晚照睁眼,见那石头内部流转着细如金丝的光,像极了去年她在扬州见过的金缕玉。
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红布,就被阿九抢先一步抓住手腕。
盲女的手像片薄冰,指腹磨着苏晚照的脉门:您这儿......她的盲眼突然泛起水光,有算盘声,又往腕心按了按,还有心跳,咚、咚、咚,比我爹矿洞里的风箱还实在。
小陆凑过去扒拉红布:阿九姐说这是最后一块没被幻银污染的原矿石!
钱无咎那老匹夫拿矿渣炼假银,可这石头里的金气......
就是它。苏晚照打断他,指尖虚点在矿石上——她见幻银熔炉里翻涌的幽蓝,正被这缕金光压得缩成一团。
系统任务栏突然跳出红光:【关键道具原矿金髓已获取,当前进度:78%】,她差点笑出声,这系统倒是会挑时候报喜。
那咱把这石头塞炸弹里?小陆立刻掏出个银饼模具,掌心还沾着铜粉,我按您说的,在真银里掺了音律共振器,只要谢公子用机械手弹那首《货币狂想曲》......他掰着手指算频率,共振波能震碎幻银的晶核,可真银......
真银会越震越纯。谢昭接话,机械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的清响。
他袖中滑出半卷曲谱,边角还沾着墨渍——昨夜他在太学抄了半宿古籍,眼尾的青黑比平时更重。
白袍先生今早刚给他腕间点了静脉香,说是能撑过今日,可苏晚照见他喉结动了动,分明在忍头疼。
阿九突然摸出根银簪,挑开自己发髻。
小陆倒抽口气:阿九姐你......发间滚出块拇指大的矿石,和红布里的那块一样泛着金光。我爹说,盲女把矿石塞进苏晚照手心,尽管对方没触觉,她还是认真地按了按,算尽天下的人,才配毁掉它。她的声音突然哑了,我爹最后说的话,就是这八个字。
苏晚照见记忆闪回——矿洞深处,老矿工咳着血把矿石塞进女儿怀里,远处传来钱氏护院的喊杀声。
她喉咙发紧,把两块矿石都递给小陆:全熔了,掺进银饼。
得嘞!小陆转身就往门口跑,被谢昭一把揪住后领:急什么?他指了指案上的沙漏,细沙正往下淌,钱无咎的熔炉申时三刻开炉,现在才辰时。
可我怕他提前......
他不会。苏晚照打断小陆,钱无咎要做戏给苏州城看,看见钱氏银号正厅挂着的汇通天下金匾,匾后藏着本假账册,他得等百姓都挤到北岭看幻银奇观,才好把假银往市面上撒。
密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谢昭的机械手搭在算盘上,珠子一响,像颗石子投进深潭。
苏晚照见北岭方向的幽蓝光团突然暴涨,映得山坳里的树影都泛着妖异的青。
她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那里面装着她藏了三年的私房钱,此刻正随着心跳轻轻撞着大腿。
申时三刻。她轻声说,该让钱老爷的,变成他的了。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带落几片槐叶。
叶尖扫过窗纸的声响里,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辰时二刻——
北岭的山风卷着松涛,正掠过钱氏熔炉的烟囱。
炉前空地上,几个护院正往香案上摆三牲,金漆木盘里的幻银锭闪着幽蓝,像极了坟头的鬼火。
钱无咎站在炉边,金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绣着的暗纹。
他摸着胡须笑,抬头看了看天——申时三刻,可是个大吉的时辰。
北岭熔炉前的香案被山风掀得摇晃,三牲的血腥气混着松脂焦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