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机关坊内,机油与铁锈的气味混合着一股大战后的萧杀,凝重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小陆,这个平日里只对图纸和零件眉开眼笑的技术宅,此刻正对那艘从江心拖回的龙舟残骸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开颅手术”。
他手中的震刀发出“嗡嗡”的低鸣,像一只饥饿的机械蚊子,精准地沿着龙舟头部一道隐秘的接缝切入。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块厚重的铁甲被撬开,露出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是什么驾驶舱,而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脑舱”。
层层叠叠的黄铜齿轮紧密啮合,宛如一颗精密的机械心脏,每一枚齿轮的轮齿上,都用鬼斧神工般的技艺刻满了比米粒还小的符文,在灯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铜头李,这位苏记的老师傅,扶了扶老花镜,几乎把脸贴了上去,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我的老天爷,这是‘寒铁令’!是朝廷禁术,只有紫云台地宫里的那座‘主控钟’才能激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玩意儿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宇文玥从哪儿刨出来的?”苏晚照没有凑过去,她从随身的工具箱里取出一副造型奇特的听筒,像是医用的听诊器,但连接着一根细长的铜针。
她将铜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齿轮的缝隙,戴上听筒,屏住了呼吸。
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一种细微到极致的“咔哒”声,仿佛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金属。
然而,在这单调的机械声中,她竟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低语”,那是一种通过特定频率震动模拟出的声音信息。
“……粮道……断……京银……竭……帝……崩……”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照的心上。
这艘船,不,是这支舰队,不仅是杀人武器,还是记录罪证的黑匣子!
就在这时,苏晚照只觉太阳穴猛地一刺,眼前白光一闪,一幅离奇的画面如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紫云台那高耸入云的摘星楼之下,深不见底的地宫中,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青铜巨钟正在无声地、缓慢地摆动。
每一次摆动,都带动着连接钟摆的数百根粗大铜管,那些铜管如巨蟒般盘踞,一直延伸到幽深的地下河中。
她猛地摘下听筒,脸色煞白,眼神却亮得吓人:“我悟了!那座钟根本不是用来报时的!它是给所有机械龙舟发令的‘心跳’!是赛博朋克版的总指挥!钟摆每响一次,驱动地下河水产生脉冲,整个舰队就跟着动一次!”众人还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苏晚照已经转身,目光如刀:“小陆,立刻去查城中水文!铜头李,把咱们最好的水下探测仪都给我搬出来!”很快,在一位世代在江上讨生活的黑鳞老渔夫的带领下,他们潜行至紫云台的后山。
老渔夫指着一处被巨大铁栅栏封死的崖壁下方,那里有一股看似不起眼的暗流。
“这股水,一年四季都这么急,俺们都叫它‘龙王喘气’。”他沙哑地说。
小陆将探测仪沉入水中,屏幕上的波形图立刻开始跳动,其频率竟与之前从龙舟残骸上记录下的信号波动完美同步。
“晚照姐,没错了!”小陆激动地喊道,“这下面肯定有活塞泵,靠着那座大钟的钟摆驱动,形成定向的水流脉冲,以此来给舰队下达指令!”苏晚照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紫云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呵,宇文玥,玩信息差玩得挺溜啊。全城的人都以为你靠青鸟信鸽传信,搞得跟修仙似的,结果你玩的是最高端的商战——用最朴素的物理遥控。难怪你的舰队来去无踪,根本不需要人去传令。”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传我命令,”她对身边的管事说,“就说我苏记商首,因探查敌船时被机关震伤,听坏了耳朵,如今卧床不起,人事不省。”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苏记这根顶梁柱要倒了。
果不其然,当天深夜,几道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苏记机关坊,他们的目标,正是那艘被“开颅”的龙舟残骸。
紫云台,到底还是想把这份罪证拿回去。
然而,他们刚一触碰到船体,异变陡生!
小陆预埋在残骸内部的“声引火雷”瞬间被触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轰”地一下从船体内爆开,瞬间将整艘铁船点燃。
火光熊熊,映亮了黑夜,更诡异的是,在那烈焰燃烧的噼啪声中,竟传出一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清晰地响彻夜空:“指令源——紫云台地宫——坐标已录。”潜伏在暗处的苏记护卫们,人手一个特制的定位仪,屏幕上的红点精准地锁定在了紫云台的某个区域。
这波钓鱼执法,直接把对方的老巢给标出来了。
与此同时,机关坊的另一间静室内,谢昭正独自一人坐在灯下。
他卸下了自己那条冰冷的机械左臂,将其平放在桌上,臂膀内部繁复的齿轮与连杆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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