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秋雾还未散尽,校场的旗杆已被三千甲士映得发亮。
萧景珩穿着玄色将袍立在点将台中央,腰间的玉牌随着大氅摆动,扫过案上那叠寒铁刀验收单——每张都盖着兵部朱印,墨迹未干。
苏掌柜到——
通报声像根针,扎破了他眼底的得意。
苏晚照踩着晨露上台时,发间银步摇晃出细碎的光。
她今日没穿绣鞋,蹬了双青布快靴,腰间别着把裹了红绸的刀。
台下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庶女也敢来论军械?听说她卖绣品发的家,懂什么刀枪?
兵部员外郎陈九山抚着胡须冷笑,指尖敲了敲展柜里的寒铁刀:苏姑娘,这刀身纹路是百年寒铁才有的冰裂,你若能看出半分破绽——
陈大人,苏晚照突然凑近,金漆护甲在他官袍上点了点,您这补子上的仙鹤,尾巴毛绣反了。台下哄笑炸开,陈九山脸涨得紫红。
她转身冲小陆点头:推炉子。
小陆抹了把额头的汗,拽着辆蒙黑布的手车挤上来。
掀开布的刹那,铜炉的热气裹着松油味扑散——这是她让秦老匠头用精铁铸的,炉壁嵌着七道耐火砖。今日不看纹路,她拍了拍炉身,看真章。
萧景珩的指尖在案下攥紧。
他昨日才命人往寒铁里掺了三成黑霜矿——那玩意儿便宜耐炼,烧出来的刀亮得跟真的似的,谁能想到...
第一把,萧将军的寒铁刀苏晚照抽出展柜里的刀,刀身映着她带笑的眼。
台下甲士们伸长脖子,连最前排的亲兵都踮起脚。
刀入炉的瞬间,松油腾起丈高火焰。
苏晚照抄起铜勺,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这是白素用蛇莓汁、硝石和三年陈醋熬的显影粉,她昨夜在工坊试了七次,每次掺黑霜的铁水都会变墨绿。
看仔细了。她手腕一抖,药粉撒进炉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炉内的铁水先是翻涌,接着像被泼了墨汁,由橙红转深绿,浮起一层黑渣,在炉壁上滋滋作响。
黑霜矿遇酸则腐,遇热则析。苏晚照扯过陈九山的袖子,您摸摸这渣子——黏手吧?
这是黑霜矿里的硫化物,拿这种铁打刀,练三个月就得崩刃。
陈九山的手悬在炉口,被热气熏得直缩。
台下突然传来抽气声——有个士兵摸了摸腰间的刀,刀刃竟起了细密的裂纹。
第二把,苏记双层刀。苏晚照解开腰间的红绸,刀身出鞘时嗡鸣如鹤唳。
她反手一抛,刀精准落进炉里。
这次火焰没窜多高,铁水却越烧越亮,最后竟泛出金澄澄的光,像把熔了的金锭。
叠锻十八层,每层淬不同火候。她指着炉内,真铁不怕火炼,说的就是这个。
校场炸开了锅。
甲士们纷纷拔刀检查,刀鞘碰撞声叮当一片。
萧景珩的额头沁出冷汗,他盯着自己腰间的寒铁刀,刀身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纹——那是他今早刚从兵库领的。
当——当——当——
钟楼传来三声闷响。
铁戈裹着灰布从楼顶跃下,腰间的信号箭地窜上天空,炸开一朵红花。
几乎同时,校场东侧传来脆响——二十几把寒铁刀在士兵抽刀时齐断裂,刀刃扎进泥里,刀把儿还攥在士兵发抖的手里。
萧将军!亲卫队长王猛踹开脚边的断刀,刀尖抵着萧景珩的衣襟,上个月您说寒铁刀能劈三石弓,现在我劈个草靶都断!
我兄弟要是带着这破刀上战场——他红着眼眶吼,您拿什么赔?!
萧景珩通敌卖械!铁戈的声音像炸雷,他抽出腰间的令旗,清流党令在此,即刻拘拿!
人群突然分开条道。
黑面判官的铁面具在阳光下泛冷光,他身后跟着百来号人,个个手持短刃——那是楚怀远残部,本是萧景珩的死士,此刻却调转刀尖,将萧景珩围在中间。
你们敢反?!萧景珩退到案边,撞翻了验收单。
纸片纷飞间,苏晚照瞥见最底下那张的落款——宇文阀三个大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反的是你。黑面判官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他抬手扯下面具,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我儿子被你当饵引北戎,要不是谢幕宾救他——他顿了顿,今日这局,该你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校场的风突然大了。
苏晚照望着混乱的人群,系统光屏突然跳出金光:【首次武器溯源成功,解锁技能:可透视账本真伪】。
她摸着发烫的手腕,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谢昭的方向。
萧景珩还在喊:关城门!调巡防营——
不用调了。
清冽的声音从校场入口传来。
谢昭穿着月白直裰立在马前,腰间挂着枚玄色虎符,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穿青衫的书生,每人怀里都抱着个封了火漆的木匣——苏晚照知道,那是萧景珩这些年采购的账本。
萧将军,谢昭拍了拍最近的木匣,你说...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算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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