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盘楼的雕花木窗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苏晚照指尖的算盘珠子突然地卡住。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颗算盘珠上沾了星点墨迹——是刚才在舆图上标记运煤车路线时蹭的。
小陆这手显影粉的主意,倒比我那套会计学活泛。她对着窗玻璃哈了口气,看白雾里自己弯起的眼尾,军械变会说话的灯,账册再变会咬人的刀...萧景珩这十年养的肥,也该出栏了。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陆掀开门帘时,发梢还沾着皮货堆里的绒毛。
他怀里抱着个檀木匣,匣盖缝隙里露出半卷泛黄的账本边角——那是从苏州城老字号同福记淘来的旧账册,纸页上还留着霉味,正好做伪造凭证的底本。
苏娘子,小陆把匣子往桌上一放,指尖快速敲了敲匣身,您要的黑水坞军械流失私吞军饷,我按您说的,把床子弩的损耗率从三成提到七成,再掺了十二车皮货的运费进去。他翻开最上面那页,墨迹未干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青,您看这行——三十车精铁换十车雪貂皮,改成三十车精铁折银五千两,入萧某私库,再盖个假的军需处骑缝章...
苏晚照突然抓起算盘,噼里啪啦拨出一串响:五千两太少。她屈指弹了弹账册,北疆雪灾那年,萧景珩虚报了八千石赈灾粮。
把那年的粮价翻三倍,加到这页末尾。算盘珠子在她手里转了个圈,要让皇帝看了账本,先心疼粮,再肉疼银——双管齐下才好。
小陆倒抽口凉气:那...那贪腐总额要破千万了。
破了才好。苏晚照眼睛亮得像被火折子点着的灯芯,系统今早提示跨域经济战进度到九成九,就差这把火。她从袖中摸出三枚铜印——分别是户部验钞司、江南漕运使、北疆军粮处的仿造印信,这三枚章盖下去,萧景珩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窗外突然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响动。
小陆抬头,见檐角的竹哨里钻出只灰鸽,脚环上系着的密信被夜风吹得飘起来。
苏晚照眼疾手快抓住信笺,展开只看了半行,便笑出声:铁戈那大老粗,倒真把军营搅翻天了。
北疆军营的篝火映得铁戈的铠甲发亮。
他攥着半块冷馍的手青筋暴起,面前站着三个试图拉他去关禁闭的亲兵。床子弩换皮货?他把冷馍地摔在地上,上个月我弟发高热,是苏记药铺的金疮药救了命!他抽出腰间佩刀,刀锋挑开帐篷帘布,露出外面整整齐齐站成两列的斥候,北疆儿郎的命是用来守关的,不是给你们换皮货卖钱的!
为首的亲兵额角冒出汗珠:铁队...这是将军的命令!
将军的命令?铁戈刀尖一挑,挑下亲兵胸前的军牌,萧景珩的命令?
他当年在雁门关吃败仗,是谁用床子弩给他挡的箭?他转身指向军械库方向,现在他要把守关的家伙什换成皮货,换钱填他的私库?
帐篷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铁队说得对!我们不卖命换皮货!数十支火把同时亮起,把军械库的木栅栏照得通亮。
铁戈把军牌甩回亲兵怀里,刀尖点着对方胸口:去告诉萧景珩,要动军械库的东西,先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的御书房里,谢昭的朝靴在青砖上叩出清脆的响。
他捧着用黄绫裹着的三十年贪腐汇总表,跪在皇帝案前时,袖中还留着方才在户部库房核对账册时沾的霉味。陛下请看,他展开汇总表,指尖划过白银一千二百万两的数字,这是萧景珩十年间通过军粮掺沙、军械倒卖、灾银克扣所得。
皇帝捏着茶盏的手顿住:一千二百万...够买多少粮?
够全军三年军饷。谢昭声音发沉,去年北疆雪灾,百姓啃树皮的时候,萧景珩的私库里堆着二十车新米——那些米,是用本该赈济灾民的银子买的。他从怀中摸出张皱巴巴的收据,这是苏州米商的供货单,上面的印子,和萧景珩私印比对过了。
御案上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皇帝盯着收据上的朱红印鉴,喉结动了动:萧景珩跟着朕打天下时...还不是这样。
人心会变,银钱不会。谢昭往前跪了半步,若此人为忠臣,天下皆贼。他抬头时,眼中映着烛火,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这些账册,每一笔都有三地凭证、十人佐证。
皇帝沉默片刻,突然拍案而起:传旨!
着即革去萧景珩北疆镇守使一职,派钦差持节收其兵权!他抓起朱笔要写诏书,又猛地顿住,谢卿,你...和那苏记的小娘子,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昭耳尖微烫,低头掩饰笑意:陛下若想看商业奇才和治国能臣如何联手,臣愿做个引路人。
千里外的北疆帅帐里,萧景珩灌下第三坛烈酒。
酒坛砸在地上的脆响里,他恍惚看见二十年前在雁门关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样举着酒坛,和弟兄们说等打退了北戎,咱们都能吃上热乎饭。
将军,铁戈那伙人把军械库围了。亲兵缩着脖子递上密报,还有...京里的信鸽,说钦差明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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