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石下的真地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时光腌入味的陈腐气息,阴冷得能钻进骨头缝。
苏晚照提着风灯,光晕在幽暗的空间里只照亮了眼前一隅,仿佛随时会被四周的黑暗吞噬。
守墓人老陆和小周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像猫,生怕惊扰了沉睡百年的亡魂。
主殿中央,汉白玉石台上,那个被无数人惦记、引得皇室不惜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大戏的“龙脉玉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然而,当苏晚照走近,风灯的光芒清晰地映出玉玺的质地时,她眼中的期待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丝冰冷的嘲讽。
那玩意儿,根本不是玉。
灯光下,它呈现出一种石料特有的、略显粗糙的温润,而非和田美玉的细腻通透。
她伸出戴着薄皮手套的手,将其拿起。
入手沉甸甸的,分量不假,但触感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翻到底部,一行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楷书刻字,彻底击碎了所有的幻想。
“万历三十七年工部造。”
噗。
苏晚照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她身后的老陆也探过头来,看清字样后,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挤出一句:“主子,这……这皇家的活儿,也外包啊?”
“何止是外包,”苏晚照冷笑一声,将那石玺往台上一扔,发出“咚”的闷响,“这简直是甲方连夜跑路,施工方随便找个砖头交差的典范。他们连一块像样点的石头都舍不得,直接让官窑烧了个高仿A货,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盖上了‘工部制造’的戳。这操作,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她转身对小周说:“亏你还是绣坊出身,手艺不能丢。把这真假玉玺的对比图,尤其是这底款,给我一针一线地绣出来,做到像素级复刻。老周,你立刻带着密报出地宫,天亮之前,务必让宫里那位‘合作伙伴’看到这份惊喜。”
几乎在同一时刻,京城,太和殿。
朝堂之上,气氛肃杀得能掉下一根针。
谢昭一袭绯色官袍,手持玉笏,面沉如水。
他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宇文皇帝和满朝文武的心上。
“陛下,这是臣从工部调阅的石灰采购账目,”他将一本账册高高举起,呈给内侍,“自发现皇陵地宫以来,短短七日,京郊大营以‘修缮城防’为名,采买的石灰数量,足以再建一座小城。敢问陛下,这石灰,是用来修哪门子的城墙?”
皇帝宇文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额角青筋暴起。
谢昭不等他回答,又从袖中抽出一卷图纸,猛地展开:“此乃皇陵地宫的通风堪舆图。诸位请看,这几处标记的通风井口,与大营连夜填埋的石灰坑位置,分毫不差!若真是得了传国玉玺这等祥瑞,理应昭告天下,开坛祭祖。为何要连夜动用上万斤石灰封堵井口?这究竟是怕地宫里的宝贝跑了,还是怕地宫里的秘密,被人发现?”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链条清晰得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皇室光鲜外皮下的脓疮。
皇帝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强行挽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军械总管,一个五大三粗、向来只懂刀枪剑戟的武夫,竟也出列跪倒:“陛下,臣……臣有事启奏。”
“讲。”皇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谢大人所言不虚,”军械总管磕了个头,声音都在发颤,“那夜,少主,也就是太子殿下,确实命人往石灰坑里运东西。臣……臣看得真切,他们扔下去的,是一具……一具尸体!太子殿下说,那是个‘知道太多的老匠人’,为皇家尽忠,理应厚葬。”
“厚葬”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讽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之前的质疑还只是停留在“藏匿宝物”的层面,现在,直接升级成了“杀人灭口”。
皇帝宇文泰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从龙椅上栽下来。
他知道,这波节奏,是彻底被人带起来了,想洗都洗不干净了。
而在皇陵地宫的另一侧,一间不起眼的偏殿里。
林雪娇避开了所有人,独自点亮了一支蜡烛。
她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牵引,仿佛这里藏着与她身世相关的秘密。
果然,在一方布满尘埃的妆匣暗格里,她找到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
册子封面没有名字,翻开第一页,是她母亲娟秀的笔迹——《宗室谱牒》。
这不是皇家的玉牒,而是一本私人记录的、属于前朝林氏的宗谱。
林雪娇的心跳得厉害,她一页页翻下去,直到最后一页,一段被泪痕浸染过的字迹,让她如遭雷击。
“宇文氏,原乃我林家家奴,世代为仆。景泰三年,京中大疫,前朝太子不幸染病。宇文氏之子恰与太子同龄,其母狠绝,竟以亲子狸猫换太子,谎称太子病愈,而将真太子遗体混入病亡者中火化。后宇文氏篡位,窃国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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