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紫禁城的更夫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像是为这死寂的皇权奏响的哀乐。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年过四旬的皇帝,眼下乌青,正烦躁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就在这时,心腹太监总管福安,迈着一双几乎听不见声响的软底快靴,碎步挪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并不起眼的黑漆匣子。
“陛下,宫门守卫呈上来的。只说是御前商人的密奏,还附了一句口信:‘夜半三更烧’。”福安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殿内的某尊神佛。
皇帝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御前商人?苏晚照那个小丫头?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呈上来。”
匣子不大,入手却沉。
皇帝掂了掂,没什么机关暗器,便随手打开。
里面没有奏折,没有金银,只有一张画满了复杂线条和人物头像的图纸,图纸正中,用朱砂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毒链图”。
皇帝的目光顺着图上的线条游走,从一个标注着“宇文阀”的源头开始,一条条红线像毒蛇一样,蜿蜒地缠向宫中的御茶房、御药房,甚至是他最信赖的几位大臣府邸。
每一条线上都标注着药材名称,乍一看是滋补之物,但图纸的注解却用蝇头小楷清晰地写明,这些药材通过特定的顺序和剂量,经由他的日常茶饮,日积月累,便会形成一种无药可解的慢性剧毒。
这哪里是密奏,这分明是一份精心绘制的,针对他这个九五之尊的“噶腰子”说明书!
皇帝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到了图上一个熟悉的名字——谢昭,忠勇侯府的世子,他亲手提拔的禁军统领。
一条毒链的分支赫然指向他,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已发作,以‘解药’控之,可为棋子。”
好,好一个宇文阀!好一个以救治之名行控制之实的毒计!
“砰——!”
一声巨响,上好的金丝楠木御案被皇帝一掌拍出了裂纹。
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好大的胆子!朕的茶,竟成了他们的药局?!朕的江山,成了他们宇文家的后花园?!”怒吼声穿透殿门,惊得殿外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福安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
“息怒?”皇帝一把抓起那张“毒链图”,纸张在他颤抖的手中哗哗作响,“他们都要骑在朕的脖子上拉屎了,你让朕怎么息怒?!传朕旨意,明日早朝,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一个都不能少!朕倒要看看,这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人是鬼,多少人是鬼中之鬼!”
次日,天色未亮,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便已站满了文武百官。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谁都看得出,今天这朝,怕不是要见血。
龙椅上的皇帝,一夜未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冷漠的眼神扫过下方,最终定格在站在武将前列,脸色苍白如纸的宇文阀少主,宇文拓身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殿外传来一声高唱:“忠勇侯世子,禁军统领谢昭,求见——”
话音未落,只见谢昭身着朝服,面色惨白,由两名禁军搀扶着,一步一晃地走了进来。
他每走一步,额头上便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满朝文武皆惊,谁都知道谢昭前几日“意外”中毒,被宇文家高价请来的神医所救,正在府中休养,此刻强撑病体上朝,所为何事?
宇文拓看到谢昭,”
谢昭充耳不闻,艰难地走到大殿中央,奋力挣开禁军的搀扶,对着龙椅“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弹劾宇文阀少主宇文拓,蓄意谋害朝廷命官,意图掌控禁军,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简直是平地一声雷,把所有人都炸蒙了。
宇文拓脸色剧变,厉声喝道:“谢昭!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宇文家救你性命,你不思感恩,竟反咬一口,是何道理?”
“救我?”谢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他抬起头,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宇文拓,“宇文少主,你敢说给我‘试毒’的那些死士,中的不是你宇文家秘制的‘牵机散’?你敢说,你给我服下的那所谓‘解药’,其药理根源,不与‘牵机散’同出一脉?!”
他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以‘试毒’为名,实则是在臣的必经之路上投放毒药!以‘救我’为名,不过是暴露那早已准备好的解药!下毒的是你,解毒的也是你,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二者同源,岂非自相矛盾,滑天下之大稽?!”
一番话,逻辑清晰,字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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