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壬辰年,止于丁酉年,一共六年)
晋成帝咸和七年(壬辰年,公元332年)
春季,正月,辛未日,东晋大赦天下。
后赵国王石勒盛大地宴请群臣,对徐光说:“我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徐光回答说:“陛下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后世没有谁能比得上。”石勒笑着说:“人哪有不了解自己的!你的话太过分了。我如果遇到汉高祖,应当面向北侍奉他,和韩信、彭越争个高低;如果遇到汉光武帝,将和他并驾齐驱在中原角逐,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大丈夫做事,应当光明磊落,像太阳月亮一样光明,终究不能效法曹孟德(曹操)、司马仲达(司马懿)欺负人家孤儿寡妇,用狐媚的手段夺取天下。”群臣都叩头高呼万岁。
石勒虽然不读书,但喜欢让儒生读书给他听,时常凭自己的心意评论古今得失,听的人没有不心悦诚服的。曾经让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刘邦立六国后代时,吃惊地说:“这个办法应当失策,为什么后来能得天下呢?”等到听说留侯张良劝阻,才说:“幸亏有这个人啊!”
之前郭敬后撤戍守樊城,晋人又收复了襄阳。夏季,四月,郭敬再次攻占襄阳,留下军队戍守然后返回。
后赵右仆射程遐对国王石勒说:“中山王石虎勇猛凶悍,有权术谋略,群臣没有比得上他的;观察他的志向,除了陛下之外,他对谁都看不上;长期担任将帅,威震内外,他的几个儿子年纪都大了,都掌握着兵权;陛下在世,自然应当没事,但恐怕他不是少主的臣子。应该尽早除掉他,以利国家大计。”石勒说:“现在天下还未安定,大雅(太子石弘)年幼,正需要强有力的辅佐。中山王是我的骨肉至亲,有辅佐创立王业的功劳,正应当委派他像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何至于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只是怕不能独占帝舅的权力罢了;我也会让你参与辅佐幼主,不要过分忧虑。”程遐哭着说:“我所考虑的是国家大事,陛下却用私情来拒绝我,忠言怎么能听进去呢!中山王虽然是皇太后抚养的,但并非陛下的亲生骨肉,虽然有些微功劳,陛下酬谢他们父子的恩情荣耀也足够了,但他的欲望没有止境,难道将来会对国家有益吗!如果不除掉他,我看宗庙的祭祀就要断绝了。”石勒不听。
程遐退下后,告诉徐光,徐光说:“中山王一直对我们两人恨之入骨,恐怕不仅危害国家,也会成为我们家族的灾祸。”另一天,徐光趁机会对石勒说:“如今国家无事,但陛下神色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石勒说:“东吴、蜀汉没有平定,我担心后世不把我看作是受天命的正统君王。”徐光说:“曹魏继承汉朝国运,刘备虽然在蜀地兴起,汉朝难道能不亡吗?孙权在东吴,就像今天的李氏(成汉)一样。陛下囊括了两个都城(长安、洛阳),平定了九州中的八州,帝王的统绪不在陛下这里,又该在谁那里呢!况且陛下不忧虑心腹之患,却反而忧虑四肢的小问题吗!中山王凭借陛下的威望谋略,所向无敌,但天下人都说他的英武仅次于陛下。而且他天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都占据权位,权势压倒王室;并且心中常常有不满的念头。最近在东宫侍宴,有轻视皇太子的神色。我担心陛下百年之后,就不能控制他了。”石勒默然不语,开始命令太子批阅尚书省的奏事,并且让中常侍严震参与决定事务可否,只有征伐、处决等大事才呈报给他。于是严震的权力超过君主和宰相,中山王石虎的门前可以张网捕雀(形容门庭冷落)了。石虎更加怏怏不乐。
秋季,后赵郭敬向南劫掠长江以西地区,东晋太尉陶侃派他的儿子平西参军陶斌和南中郎将桓宣乘虚进攻樊城,全部俘虏了那里的守军。郭敬回军救援樊城,桓宣和他在涅水交战,打败了他,夺回了所有被抢掠的物品。陶侃哥哥的儿子陶臻和竟陵太守李阳进攻新野,攻克了。郭敬害怕,逃走;桓宣于是收复了襄阳。
陶侃让桓宣镇守襄阳。桓宣招抚新归附的民众,简化刑罚,省略威严的仪仗,鼓励督促农业生产,有时用轻车装载着锄耒等农具,亲自率领百姓耕耘收割。在襄阳十多年,后赵军队两次来进攻,桓宣都以寡敌众,奋力坚守,后赵不能取胜;当时人认为他的能力仅次于祖逖、周访。
成汉大将军李寿侵犯宁州,任命他的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从广汉出发,镇南将军任回从越巂出发,用以分散宁州的兵力。
冬季,十月,李寿、费黑到达朱提,朱提太守董炳据城坚守,宁州刺史尹奉派建宁太守霍彪带兵援助他。李寿想迎击霍彪,费黑说:“城中粮食少,应该放霍彪进城,共同消耗他们的粮食,为什么要阻击他!”李寿听从了。城池很久攻不下来,李寿想猛攻。费黑说:“南中地势险阻,难以征服,应当用时间来控制他们,等他们智慧和勇气都耗尽了,然后再攻取,他们像是圈牢里的东西,何必急于求成呢。”李寿不听,进攻,果然失利,于是把军事全部委托给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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