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略显晕染,仿佛执笔者当时手在发抖。
第二页:“剧场经理说要‘控制笑点节奏’,我问他:‘你见过被绳子牵着的蝴蝶吗?’他说我疯了,可被绳子牵着的不是蝴蝶,是我们。”字迹陡然加重,笔尖几乎划破纸背。
黎未的指尖在纸页上发抖,触感粗糙而温热——那是时间与执念共同焙烤出的质地。
她翻到最后一页,血字像团烧糊的星莓酱,歪歪扭扭爬满整张纸:“当真笑被禁止,假笑就是暴政。他们要我们笑出完美弧度,却不敢听我们笑出哭腔——所以我要让笑声炸穿这张网,哪怕……”
纸页边缘的血渍已经发黑,却还留着一丝铁锈味,她轻轻嗅了嗅,鼻腔里顿时泛起一阵隐秘的酸涩。
黎未突然想起卡恩被押走时,战术靴跟刮擦地面的声响——那不是挣扎,是敲鼓,是给沉默的人打拍子,节奏坚定得如同心跳。
“他不是想控制笑声。”黎未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纸页上的字,“他是怕再没人敢笑出声。”
小闹的全息咸鱼突然蔫了,鱼眼睛黯淡下去,尾巴耷拉着:“所以他用笑肌电极把‘笑’焊在别人脸上,以为这样就能把真笑逼出来……可最后把自己焊进了笑的牢笼。”
密库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手稿哗啦翻页,纸张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如同低语。
黎未慌忙去按,却在纸页间抖落出张老照片:卡恩和一群年轻人挤在剧场后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没心没肺的笑,背景墙上用喷漆写着“笑到系统崩溃”。
相纸背面有行小字:“致未来——别让我们变成笑话。”
“小闹。”黎未把照片小心收进实验服内袋,布料摩擦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帮我联系精神安全局局长。”
“又要搞事?”小闹的鱼眼睛突然亮起来,尾鳍欢快摆动,“这次是什么计划?用放屁椅当谈判筹码?还是让卫队长用精神控制异能——”
“我要申请特批探视卡恩。”黎未转身时,袖口扫过抽屉边缘,带起一片细小的纸灰,落在指尖像冬雪,“带台改装过的社死音响。”她望着照片里年轻的卡恩,嘴角慢慢弯起来,“让他听听……现在有人敢笑出哭腔,有人敢笑出鼻涕泡,有人敢笑到打嗝——”她的声音突然哽了哽,“有人敢,笑得像个人。”
探视室门前,卫砚舟靠在墙边,肩章在门框上蹭出细微的金属响。
“我已经把音响登记为‘心理干预辅助仪器’,编号09-G7,有效期十八分钟。”他压低嗓音,指节抵在墙面控制板上,淡金色的精神力波纹像蛛网般漫过电子屏——这是S级精神控制者独有的“静默干扰”,连呼吸声都能揉进背景白噪里。
“监控休眠十八分零七秒,足够你做完想做的事。”
卡恩被固定在防暴座椅上,手腕处的神经抑制环闪着幽蓝的光,偶尔跳动一下,发出微弱的电流嗡鸣。
黎未把改装过的社死音响搁在桌面时,他浑浊的眼珠突然动了动,鼻翼翕动,像是嗅到了什么久违的气息。
“这味儿……”他翕动鼻翼,“是星莓糖霜的焦糊味?你带了台会放屁的机器?”
黎未没接话。
她按下音响开关的瞬间,零九的哭嚎裹着电流杂音炸了出来:“我不想笑了!每天脸都要笑僵,眼泪往喉咙里灌——你们听清楚!这不是快乐!”录音里混着抽噎声和摔东西的脆响,像把生锈的刀划开了空气,也撕开了卡恩多年封存的记忆外壳。
卡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被抑制环捆住的手腕暴起青筋,喉结上下滚动着,仿佛要把那些破碎的哭腔生吞下去。
“不……不……”他的笑纹扭曲成痛苦的褶皱,“这不是‘快乐’该有的声音……”
黎未蹲下来与他平视。
她能看见他眼尾细微的红血丝,像根根绷断的琴弦;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药剂苦味;甚至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喘息带来的微弱气流拂过自己的睫毛。
“你想要人笑,我也是。”她掏出终端调出投影,画面里的自己正抱着半颗榴莲龇牙咧嘴——果肉黏在嘴角,溃烂的唇角渗着血,却还在对着镜头喊:“家人们谁懂啊!星图学院新研发的‘味觉惩罚者’,吃一口能记三辈子!”弹幕疯狂刷屏:【咸鱼救世主的脸肿成发面馒头了】【建议黎教授改行当吃播,主打一个惨笑】【救命她笑起来像被榴莲暴打了三百回合】
“你的搞笑,是控制。”黎未关掉投影,画面里的自己还在屏幕角落抽抽搭搭地笑,“我的搞笑,是承认自己烂。被榴莲砸肿脸的时候,我疼得想骂娘;被发明炸飞实验服的时候,我臊得想钻地缝——可观众在笑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眼角的泪,“他们笑我狼狈,笑我真实,笑原来天才也会出丑。”
卡恩的睫毛剧烈颤动,像濒死的蝶翼。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他眼角滚下来,在苍白的脸上砸出个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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