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历327年秋,军方精神安全局地下三层,空气冷得如同冻透的星莓冰糕。
黎未贴着墙根蹲在审讯室外廊,指尖正抹去终端上最后一道伪造日志。
“搞定。”她低声说,随即把小闹的全息投影调至静音模式。
鼻尖刚触到单向玻璃,寒气便刺得她一颤,呼出的白雾在漆黑镜面上洇开一个小圆圈——圈中心,正是卡恩枯槁的脸。
“卡恩先生,根据《星际精神安全法》第23条——”主审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机械音特有的刺啦声,像砂纸刮过金属耳蜗。
黎未却没看他,她的视线黏在审讯椅上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身上。
卡恩的笑纹早被清理干净,苍白的皮肤下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如藤蔓般蜿蜒,可他的嘴角仍在抽搐,像被无形的线扯着往上提,肌肉在神经电极残留信号中不自主地痉挛。
“你们听见了吗?他们在笑……真正的笑……”卡恩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撞进监控镜头,眼球表面浮着一层薄雾般的血丝,“在剧场后台,在星网角落,在每个被擦除情绪的人心里——”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干涩得像风吹过废铁皮屋檐,“他们终于敢笑出声了。”
“姐姐!”小闹的全息咸鱼“啪”地砸在黎未终端屏幕上,红色警报条在鱼尾巴上疯狂闪烁,发出高频蜂鸣,“他的神经编码和‘快乐燃料’波频完全同频!脑波震荡频率是正常人的三倍,这哪是操控别人,他自己先把脑子泡在笑浪里了!”
黎未的指尖抵着玻璃,那股从里面透出来的冷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仿佛有细针沿着骨髓缓缓推进。
她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的微量臭氧味——那是高压隔离舱运转时释放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与某种陈旧皮革的霉味。
她想起三天前在废墟里,卡恩被押走时嘶吼的“笑声才是救赎”,那时只当是疯话。
此刻看他眼底翻涌的光——竟像个终于等到潮水的守礁人,瞳孔深处燃着不肯熄灭的余烬。
“黎同学。”身后传来伦理师的轻唤,布料摩擦声由远及近,脚步踩在防静电地板上几乎没有回响。
黎未转身,看见对方正抱着那本《星际脑机伦理禁令》,封皮上的烫金小字在冷光下泛着淡金色光泽,指尖划过书脊时带起一丝细微的静电噼啪声。
“根据《精神犯罪特别条例》,非办案人员不得旁听高危精神罪犯审讯。”
“他不是罪犯。”黎未脱口而出,话出口又顿了顿,“至少……不全是。”她调出终端里的旧档案,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三年前的星网头条《笑的暴政》演出截图,卡恩穿着墨绿西装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脸上,那时候的眼睛亮得像刚充能的光脑,眼角还挂着因大笑而溢出的真实泪花。
伦理师的指尖悬在投影上,停在“剧团全员被判定精神不稳定”的判决条上:“你该知道,当年他们揭露的‘情绪调控操控民意’,涉及三位星图议员。”她放下平板,声音轻了些,近乎耳语,“卡恩是唯一没被情绪重置的,不是因为幸运。”
黎未的后颈泛起凉意,仿佛有一缕穿堂风贴着脊椎爬升。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在寂静走廊里形成微弱的共鸣。
她突然想起卫砚舟给的卡恩旧案记录里,后台日志显示的“观众情绪被强制拉成狂喜峰值”——原来不是卡恩在操控别人,是有人先操控了观众的情绪,把他的讽刺剧变成了“煽动性表演”。
“我要查原始档案。”黎未转身就走,战术靴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每一步都激起金属地板低沉的震颤。
“十分钟后,通风管道的螺丝被拧松了一圈。”小闹悄声播报,“姐姐,用上次黑进教务处的权限反向追踪关键词‘笑的暴政’……匹配结果在第三排左侧,代号Ω-7——灰烬区。”
深夜的档案密库飘着陈年老数据的霉味,混杂着冷却液泄漏后氧化的金属腥气。
黎未猫着腰钻进第三排档案柜,膝盖撞上冰冷的金属柜角时闷哼一声,粗糙的边缘在实验服上留下一道斜痕。
小闹的电子音立刻从终端里冒出来:“姐姐你该把防摔护膝焊在腿上!上次被卫队长捡到你摔成熊猫眼的监控录像,现在星刃论坛还在刷‘咸鱼救世主打败重力失败现场’——”
“嘘!”黎未捂住终端,耳朵捕捉到远处轮轴转动的轻微吱呀声。
透过柜缝,她看见巡逻机器人的探照灯扫过,红光掠过泛黄的手稿标签,像血滴滑过纸页。
等红光消失,她迅速拉开最底层的加密抽屉,冷光从抽屉里涌出来,照得满柜泛黄的手稿纸页泛着珍珠白,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无数次翻阅过的记忆。
第一页:“笑是最后的反抗——当语言被审查,当眼泪被没收,笑声至少能震碎喉咙里的镣铐。”配图是简笔画:戴镣铐的人群仰头大笑,锁链在笑声里崩成碎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