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基地的生活,如同在高压氧舱中潜水,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路岩团队被安排在一个设施齐全但氛围冰冷的临时办公区内,权限被限制在数据分析和“辅助建议”的范畴。埃里希·冯·克劳泽主导的技术小组几乎完全占据了先遣计划制定的主导权,他们庞大的能量探测器阵列、空间稳定锚点设计方案、以及基于纯粹物理法则的封印重构模型,充斥着整个中央服务器的运算核心,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正统”气息。
路岩提交的关于规则映射分析和意识层面风险预警的报告,如同石沉大海,只在技术评审会上激起几圈微弱的涟漪,便被克劳泽以“缺乏直接物理证据支撑”、“操作层面风险不可控”为由,轻描淡写地搁置一旁。维多利亚·阿斯顿女士保持着优雅的沉默,但她的眼神明确表示她站在克劳泽一边。马克·詹森则更关心如何将更多美制装备塞进先遣队,并试图从各种渠道套取关于“影舞者”和“神骸”的更多情报。
孤立,或者说,被有意识地边缘化,是“火种”团队在“棱镜”的日常。
然而,路岩并未感到气馁或焦虑。他清楚地知道,在这种层级的国际合作中,尤其是在涉及未知巨大威胁的情况下,表面的强势和技术的堆砌并不能保证成功,甚至可能因为忽略关键变量而导向灾难。他按部就班地带领陈浩和苏琳,利用有限的权限,孜孜不倦地分析着“棱镜”数据库中对“冰封神殿”的历史监测数据,并与“回响矿洞”捕获的规则信号特征进行交叉比对。宋茜则闭门不出,大部分时间都在进行深度冥想,一方面恢复矿洞消耗的灵能,另一方面尝试以自身为媒介,更精微地感知那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来自南极的微弱“回响”。
转机,发生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傍晚。
路岩独自一人在基地的生活区酒吧角落,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未动的合成威士忌,目光落在窗外模拟出的太平洋日落景象上,脑海中却在反复推演着克劳泽那份在他看来漏洞百出的先遣计划。
“嘿,介意拼个桌吗?其他地方都满员了。”一个略带慵懒,却又透着某种精明的美式英语在身旁响起。
路岩抬头,看到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白人男子。他穿着OPRAD的休闲夹克,但扣子没扣,露出里面颜色花哨的衬衫,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带着没刮干净的胡茬,手里端着一杯加冰的波本酒。他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迅速而细致地扫过路岩全身,最后落在他那杯没动过的酒上。
“请便。”路岩做了个手势。他认得这个人,马克·詹森的下属之一,在几次非正式场合见过,似乎名叫格林,一个普通到几乎会被忽略的名字和长相。
格林毫不客气地坐下,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路岩博士,对吧?我看过你在矿洞的报告,写得相当……别致。”他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说真的,能把一个闹鬼的矿洞和南极的古老封印联系起来,这脑洞,绝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赞赏,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讽刺。
路岩不动声色:“事实如此,我们只是记录了事实。”
“事实?”格林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有时候,‘事实’取决于你站在哪个角度看。比如克劳泽博士眼里的事实,就是一堆能量读数和物理参数。阿斯顿女士眼里的事实,可能还掺杂着大英博物馆里某本古籍的记载。而在我们OPRAD看来……”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路岩,“事实,往往隐藏在那些被主流忽略的‘噪音’里。”
路岩心中微微一动,面上依旧平静:“格林探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格林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类似金属烟盒的装置,随意地放在桌上,手指看似无意地在上面敲击了几下。“只是觉得,像路博士这样的人才,整天被那群老古板按在数据分析的冷板凳上,实在是……太浪费资源了。”
路岩注意到,在格林敲击那装置的同时,周围空气中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屏蔽场,将他们两人的对话与外界隔离开来。这不是OPRAD的官方技术,更像是某种……私人定制的黑科技。
“资源的价值,取决于如何利用。”路岩谨慎地回应。
“说得太对了!”格林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就比如你们提出的那个‘意识共鸣’探查法,虽然听起来有点神棍,但OPRAD内部其实早有类似的研究项目,代号‘深潜’。可惜,经费一直被卡,成果也不被那群只相信大炮和能量护盾的将军们待见。”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OPRAD内部一些非主流的研究方向,包括对灵能者脑波的研究、对集体潜意识的干涉实验,甚至提到了几个与“规则残留”现象高度类似的未解案例。他的知识面之广,对细节把握之精准,远超路岩对OPRAD成员的普遍印象。这个格林,绝不仅仅是马克·詹森手下一个普通的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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