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浮现出广袤的澳洲内陆,金色的阳光下,深蓝色的光伏板阵列如同静默的海洋,闪烁着科技与自然交融的光芒。画面很美,也很实在。
“还有农业技术。”他继续道,“精准灌溉、智能农机、生物育种,这些都是我们的强项。他们的牧场主、农场主最关心什么?是产量,是效率,是应对干旱的能力。如果我们的技术能帮他们养出更健康的奶牛,种出更高产的小麦,降低生产成本,这份感激会自然而然地转化为对合作的认同。民以食为天,农业合作最接地气,也最容易赢得普通民众的心。”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赞同声。李玄策提出的方向,既符合国家战略利益,又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和民生亲和力。
“但是顾问,”王明远谨慎地提醒,“‘安全派’的疑虑不会因此消失。他们可能会在合作项目中设置障碍,或者利用舆论渲染‘技术依赖’、‘经济控制’等论调。”
“预料之中。”李玄策嘴角浮现一丝了然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这就是我们策略的第二部分:‘以民化疑’。经济合作是基础,但人心相通才是关键。要化解安全层面的疑虑,光靠利益还不够,需要情感的纽带和文化的理解。”
他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在凝视着无形的文化脉络。
“文化交流要先行,而且要选准切入点。袋鼠国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土着文化之一,其艺术、音乐、对自然的敬畏,与我们东方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敬畏自然’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可以主动邀请他们的顶级土着文化团体来华巡演、办展,去敦煌、去三星堆、去云南少数民族地区,让他们看看我们同样古老多元的文化传承。这种基于人类共同文化遗产的对话,最容易引起共鸣,消弭隔阂。”
“联合考古也是个好主意。”一位文化部的参会官员眼睛一亮,“他们在史前人类迁徙、岩画研究方面有专长,我们在东亚、中亚考古领域成果丰硕。组织联合科考队,共同探寻太平洋两岸远古人类交流的痕迹,这是跨越国界的科学探索,也是增进了解的最佳平台。”
“地方友城合作也要深化。”李玄策补充道,“不仅仅是签协议,更要推动实质性的民间往来。让我们的中学生去他们的农场体验,让他们的艺术家来我们的古镇采风,让两国的社区建立直接的帮扶和交流渠道。当人与人之间建立起真实的友谊,那些基于地缘政治的抽象恐惧就会被真实的情感所稀释。”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格外深邃,带着一种洞悉幽微的警觉。
“不过,明远提醒得很对。我们递出橄榄枝,也要提防荆棘的反噬。”他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发出清晰的脆响,“袋鼠国国内,乃至整个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圈,都有一股势力,习惯于戴着‘学术自由’、‘价值观输出’的面具,进行意识形态的渗透和分化。我们要特别警惕在学术交流、媒体互动、NGO合作中,有人夹带私货,试图扭曲我们的形象,离间我们与袋鼠国民众的关系。”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对此,我们的策略是‘种花得花,种刺得刺’。一方面,要大力支持那些真诚、务实、致力于促进相互理解的学者和机构,给他们提供平台和便利,让合作之花处处绽放。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打着交流旗号行渗透分化之实的,要精准识别,有理有据有节地予以回应和反制,必要时果断设置‘防火墙’。交流的大门敞开,但门槛要设好。我们要的是真朋友,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种花得花,种刺得刺……”王明远低声咀嚼着这句充满东方农耕智慧又暗含辩证哲理的俗语,眼中光芒闪动,“明白了,顾问。我们这就细化方案,重点在清洁能源、农业技术、土着文化交流和地方友城这四个方向发力,同时加强对交流项目的甄别和引导。”
会议在务实高效的气氛中结束。众人起身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玄策和秘书。他独自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望着楼下长安街车水马龙的景象。深秋的阳光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显得既坚定又有些许孤远。袋鼠国的橄榄枝与荆棘,只是他面前错综复杂的全球棋局上的一隅。每一步落子,既要谋当下之利,更要思长远之势。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李玄策回到位于西山附近的家中。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旁边放着他惯用的那套青花瓷茶具——那是父亲李长庚归国时带回来的老物件,釉色温润,画工精细,透着岁月的沉静。
他没有立刻处理文件,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的《盐铁论》。指尖划过略微泛黄、带着独特书香气的纸页,他的心神渐渐沉淀下来。桑弘羊与贤良文学们关于国家专营与民生疾苦的激烈辩论,穿越千年时空,仿佛仍在耳边回响。治国之道,无论古今中外,平衡之术永远是核心。经济与安全,利益与人心,开放与底线……如何像走钢丝一样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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