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的清晨,山坳里的小学校园还浸润在薄薄的岚气中。空气里浮动着新鲜苇叶的清香、糯米蒸腾的甜糯,还有艾草菖蒲驱邪避秽的独特辛香。几间简陋的校舍前,支起了几张旧课桌拼成的长案,村里的孩子们正叽叽喳喳地围着方清墨和李念墨学包粽子。
“奶奶,你看我的米!”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捧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糯米,献宝似的举到方清墨面前。方清墨笑着接过,正准备往展开的翠绿苇叶上铺放,动作却猛地一顿。清晨柔和的阳光穿透薄雾,恰好落在她掌心那几粒饱满的糯米上。
奇异的光景出现了!
那几粒糯米在阳光照射下,竟不再是浑圆的颗粒,而是各自呈现出极其微妙的弧度!光线在米粒表面流转,折射出肉眼可见的、清晰的光晕轮廓——那是只有精密光学透镜才会拥有的曲率特征!仿佛大自然以最原始的谷物,雕琢出了微缩的凸透镜胚体。
“咦?糯米粒会变弯?”小女孩好奇地凑近,伸出小指头想戳一戳。
“别动,乖。”方清墨温和地阻止她,心却沉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拿起另一片刚洗净的、宽大坚韧的苇叶,对着阳光细看。阳光透过叶面,清晰地映照出叶脉的走向——那些看似天然无序的脉络网络,在微观视角下,竟隐隐蕴含着某种极其精密的、类似光刻掩膜版上电路排布的几何规律!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惊奇与兴奋的童音在旁边响起:
“我看见啦!看见嫦娥的兔子啦!在月亮上蹦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天枢正站在稍远处的一张石凳上,踮着脚尖,手里举着一个刚剥开的咸鸭蛋黄——那蛋黄红亮油润,被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成了一个浑圆的小球。此刻,他正眯起一只眼,透过这枚咸蛋黄做成的简易“凸透镜”,全神贯注地对着东边山巅上尚未隐去的一弯残月!
阳光透过咸蛋黄,在他面前的石板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异常清晰明亮的金色光斑。光斑里,月面的环形山阴影竟被放大了数十倍,其中一片酷似捣药玉兔的暗影,随着李天枢手腕的轻微晃动,仿佛真的在微微跳跃!
“天枢哥哥好厉害!”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争相要看那“蛋黄望远镜”里的神奇月亮。
“这蛋黄…竟然有如此高的透光性和均匀度?”方清墨快步走来,从儿子手中接过那枚被捏得光滑的咸蛋黄透镜,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油脂在蛋黄内部形成了近乎完美的光学结构。她又拿起旁边一个被丢弃的、标明“科教示范显微镜”的劣质物镜镜片,镜片边缘粗糙,布满气泡,中心模糊一片。强烈的对比让她眉头紧锁,一股无言的愤怒在心头升腾。这些打着“科教兴国”旗号送来的“礼物”,竟是连一枚咸蛋黄都不如的废品!它们扼杀的是山野孩子第一次窥探科学奥秘的宝贵机会!
“爷爷,这是什么呀?”一个怯生生的男孩声音打断了方清墨的思绪。她转头,看见李长庚正蹲在长案边,眉头紧锁地盯着桌角一堆用来捆扎粽子的粽绳。那些粽绳是用柔韧的麻纤维搓成的,此刻被孩子们包粽子时无意间缠绕、打结,形成了一团乱麻。
小男孩指着那团乱麻中,被李长庚用指尖小心拨弄开的一小段。在那看似杂乱无章的麻绳缠绕里,竟有几股麻纤维极其巧合地、以一种近乎刻意的规律,交叉、重叠,勾勒出了几个清晰可辨的汉字轮廓——“梅文鼎”!
李长庚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解开旁边几处缠绕。随着麻绳的舒展,更多的名字在纤维的交错中浮现:“李善兰”、“徐光启”、“王锡阐”……一个接一个,全是《畴人传》中记载的、为华夏科技筚路蓝缕的古代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的名字!仿佛这些先贤的英灵,正通过这最平凡的麻绳,向世人发出无声的警示与控诉。
“岂有此理!”李长庚猛地站起身,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一向温和儒雅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怒容,“科教之器,国之重器!竟被蛀虫腐蚀至此!误人子弟,其罪当诛!”他看向闻声走来的儿子李玄策,眼中是沉痛,更是决然。
李玄策的目光扫过那枚清晰的咸蛋黄光斑,掠过那劣质模糊的镜片,最后定格在麻绳上浮现的先贤之名。他面色沉静,眸底却似有寒潭深凝。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长案前,拿起一片宽大的、叶脉清晰的苇叶,又取了一枚李天枢捏好的咸蛋黄透镜。
“清墨,”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齐民要术》‘粽’篇所载古法蒸煮,精髓在何?”
方清墨瞬间领会了丈夫的深意。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立刻动手。她不再使用现代高压锅,而是指挥孩子们搬来一口学校食堂闲置的、厚重古朴的大铁锅,注入山泉清水。按照《齐民要术》所载古法,她在锅底铺上一层洗净的鹅卵石,再将包好的粽子——特别是那些特意将劣质镜片作为“馅料”重新包裹进去的粽子——一层层码放在鹅卵石上,盖上厚重的木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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