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望着众人的背影,灵剑在掌心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莹光,旋即隐没。他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翻涌的寒意——刚才黑雾消散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那灰黑色的气团并未真正散去,而是像游丝般缠上了胖子的脚踝,又顺着吴邪的指尖钻进了青铜碎片的纹路里。
这幻境,从来就不是一层。
胖子正咋咋呼呼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疼得龇牙咧嘴:“嘿,这石头够劲,比刚才那假草地实在多了!”他浑然不觉脚踝处的皮肤泛起一丝极淡的青黑,像被蛛网轻轻扫过。
吴邪把玩着那半块青铜碎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和之前在幻境里的“蜡质”截然不同。他松了口气,转头对白泽笑:“还好有你,不然咱们真得困死在里头。”碎片上的纹路在晨光下流转,隐约映出他身后张起灵的影子——可那影子的脖颈处,却多了一道极细的、不属于衣物的勒痕。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黑金古刀已入鞘,可他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白泽知道,小哥并非没有察觉,只是那道在幻境中被黑雾模仿的“三叔的声音”,终究在他意识里留下了一丝缝隙。就像此刻路边掠过的树影,总在他眼角余光里幻化成记忆深处的轮廓。
解雨臣正低头检查细刃,刀刃映出的他自己的脸,嘴角似乎总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比平时更柔和,却让白泽想起幻境里那融化的“蜡石”。刚才咬破舌尖的剧痛是真的,可那痛感消退后,喉头涌上的一丝甜腥,却带着幻术特有的、不易察觉的滞涩。
白泽握紧灵剑,剑身在袖中轻轻嗡鸣,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哀悼。他能劈开第一层幻境,能看穿第二层伪装,却不能告诉他们:真正的陷阱,从来不是“留在这里”,而是“让你以为自己逃出去了”。
就像此刻吹过脸颊的风,带着长白山特有的松木香,却少了一丝凛冽的寒意;就像远处传来的鸟鸣,清脆得恰到好处,却在某个音节上卡壳,重复着同一个调子,像老旧的留声机。
他看着胖子突然停下脚步,挠着头喃喃:“哎?我刚才想说啥来着……”那道青黑顺着脚踝往上爬了半寸。
看着吴邪低头时,青铜碎片上的纹路突然扭曲,映出一张模糊的、属于三叔的脸,转瞬即逝,只留下他疑惑地皱眉:“奇怪……”
看着张起灵望向天际的眼神,那片真实的霞光里,似乎藏着他追寻了百年的答案,让他脚步微顿。
看着解雨臣抬头时,那抹柔和的笑加深了些,轻声说:“前面好像有炊烟,去看看?”可白泽分明记得,这荒郊野外,根本不该有村落。
灵剑的嗡鸣越来越急,带着绝望的警示。白泽却缓缓松开手,任由剑身在袖中沉寂。
他不能说。
当一个人坚信自己已经醒来时,任何“你还在做梦”的提醒,都只会变成新的执念,让幻境锁得更紧。就像现在,他若指着胖子脚踝的青黑,那青黑便会立刻消失,只留下他“疑神疑鬼”的背影;他若戳破那重复的鸟鸣,风里便会立刻传来真实的犬吠,让众人更加确信“这里是真的”。
这才是那团黑雾最狠的地方——它不再用“希望”当诱饵,而是用“清醒”当枷锁。
白泽抬头,看向那轮终于有了锐利金边的太阳。阳光落在身上,带着真实的暖意,可他知道,这暖意里藏着一根细针,正随着他们的呼吸,一点点扎进意识深处。
他跟上众人的脚步,袖中的灵剑彻底安静下来。
没关系。
他想。
你们以为自己醒着,那就醒着吧。
至少这一次,他能陪着你们,一起走在这“真实”的幻境里。直到某一天,当那根细针终于刺破最后一层伪装时,他的剑,会替你们劈开所有虚假。
哪怕那时,你们会再次怪他:“白泽,怎么又是假的?”
他笑了笑,晨光落在他脸上,温暖得恰到好处,和所有人感受到的一样。
只有指尖那道被灵剑划破的、渗着血珠的伤口,传来一丝尖锐的、不属于幻术的疼痛。
真疼啊。
他想。
还好,还有点疼是真的。
石室里的烛火不知何时已重新燃起,昏黄的光打在玉棺冰冷的壁面上,映出众人各异的神情——胖子还保持着挥动工兵铲的姿势,双眼紧闭,眉头却舒展着,嘴角甚至挂着傻笑,像是正梦到开遍全国的火锅店;吴邪半蹲在地上,手往前伸着,指尖悬在半空,仿佛前方真有个抽烟的“三叔”;张起灵站在原地,黑金古刀虽出鞘,眼神却空茫,刀身映出的不是石室,而是长白山的雪;解雨臣靠在墙边,细刃抵着掌心,脸上是放松的笑意,许是梦到了戏台和熟悉的唱腔。
他们都还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白泽站在石室中央,灵剑的嗡鸣早已歇止,只剩冰冷的触感贴着掌心。他低头看着脚下,哪有什么褪色的草地,只有青黑色的石砖,缝隙里还残留着黑雾消散后留下的细微灰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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