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带着水汽的凉意浸润着这个临河的村子。
几声鸡鸣犬吠唤醒了沉睡的屋舍,袅袅炊烟开始升腾。
就在这时,“笃笃笃”,一阵急促又带着几分局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周家小院的宁静。
周振华刚洗漱完,正就着咸菜喝粥,闻声放下碗筷去开门。
门闩拉开,晨光微熹中,映出两张布满愁绪和恳切的脸——是高云的爹娘。
高云爹佝偻着背,黝黑的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手里攥着一顶破旧的草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高云娘,村里人都唤她“桂花婶”,更是满脸堆着近乎讨好的笑,眼角的鱼尾纹挤在一起,手里紧紧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
“振华娃儿!” 桂花婶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急切,抢先开了口,
“这么早打搅你,婶子跟你叔……实在是没法子了!”
周振华连忙侧身让开:
“桂花婶,高大叔,快进来说话。吃早饭没?锅里还有粥。”
“吃过了吃过了,你莫客气。”
高云爹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句,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透着疲惫。
他跟着桂花婶进了院子,却只是拘谨地站在屋檐下,仿佛那门槛是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他这个老农民和高中生周振华的“体面”。
桂花婶可没那么多顾忌,她径直走到院子里的石磨旁,把布袋子往磨盘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振华啊,”
她搓着手,脸上那愁苦和恳求混合的表情更浓了,
“还不是为了我家那个不争气的高云!”
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决了堤的河水:
“你是知道的,那娃儿虽说水里生水里长,摸鱼捞虾是一把好手,可这顶啥用啊?眼瞅着都快三十的人了(她习惯性地往大了说),还是个光棍汉!搁在咱这乡下地方,这不是戳脊梁骨吗?人家跟他一般大的,娃儿都能满地跑,脆生生喊‘爹’了!我家那傻小子倒好,媳妇儿的影儿都没摸着!”
桂花婶拍着大腿,声音带着哭腔,引得隔壁院子的狗也叫了两声。
高云爹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蹲下身,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起来,烟雾缭绕着他愁苦的脸:
“唉,是俺们当爹娘的没本事……”
桂花婶没理会老伴的自责,继续对着周振华倒苦水:
“你是没瞧见他那样子!白天就在街上晃荡,跟丢了魂似的。那眼睛……唉!”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臊,“贼溜溜的,专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身上不该看的地方瞟,腿啊、胸啊、屁股啊……那眼神,饿狼似的!村里那些嚼舌根的婆娘背地里都说他‘一脸的春相’,‘饥渴得不像话’!我这当娘的,听了心都跟针扎一样!”
周振华听得有些尴尬,他想起确实在村里偶尔碰到高云,那眼神确实直勾勾的,让人不太舒服。他轻咳了一声,没接话。
“到了晚上更愁人!”
桂花婶的声音更低,几乎成了耳语,但那份焦虑却更清晰,“喊他吃饭都喊不动,天天早早钻被窝,蒙着个头……那被窝里……唉!窸窸窣窣的,瞎捣鼓啥,俺们能不知道?俺们是又急又臊啊!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没个媳妇管着,可不是要憋出毛病来?”
她说着,眼圈真的红了,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高云爹在地上磕了磕烟锅,闷声道:
“急有啥用?急能急出个媳妇来?”
“这不!”
桂花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猛地拔高,指着磨盘上的布袋,
“天可怜见!听说村东头老赵家那个去南边打工的闺女,叫小莲的那个,前儿回来了!说是……说是还没说定人家呢!俺跟你叔,舍了这张老脸,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才勉强答应让两个孩子见一面!就今天晌午,在村口老槐树底下!”
她激动地抓住周振华的胳膊:
“振华娃儿,你是咱村最有学问的高中生!见过世面,说话办事体面!那小芳姑娘是去过大城市的人,见过灯红酒绿,俺家高云……你瞅瞅,就是个土坷垃里刨食的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字都不识几个!这要是见了面,两句话没说完就冷场了,或者那傻小子又管不住眼睛乱看,可咋整?俺们老高家这点盼头不就又黄了?”
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周振华:
“婶子求你了!帮帮高云,也帮帮俺们这老两口!你就跟着去一趟,在旁边帮着圆圆场,说说话,提点提点他,别让他出丑!把场面撑起来,不能叫人家城里回来的姑娘看轻了咱!行不行?”
高云爹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他笨拙地补充道:
“振华,叔知道你是个好娃儿。这袋子里是俺们自家腌的腊肉、晒的鱼干,还有攒的几十个鸡蛋……一点心意,你莫嫌弃。帮帮你哥,他……他就是个实心眼,不会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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