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太庙前的青石阶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光。
猩红凤驾在雷鸣电闪中停驻,华贵妃身披九重霞帔,头戴十二衔珠冠,指尖微微颤抖地攥紧袖中金线绣帕。
她望着那扇即将为她开启的朱漆大门,眼底燃起多年未有的炽热——这一日,她等了太久。
“吉时已到!”主祭高声宣礼,钟鼓再响,三十六名执事女官分列两侧,焚香祝祷。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她含泪带笑的脸庞。
她终于要登上凤位了,不是靠恩宠,不是靠生育,而是以“众望所归”之名,堂堂正正走入这王朝最尊贵的位置。
朝臣联名上书、百姓街头议论、宫人私语称颂……一切都在推着她向前。
就连皇帝,也未曾明令阻止。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七日前一个无月之夜,白砚已悄然潜入内务档案房,调换了当值禁军名录。
原定守卫太庙的羽林郎被一支临时调拨的“巡夜营”替换,而那支队伍里,有一人始终低垂着头,面覆青铜面具,身量与萧玦一般无二。
此刻,那人正立于神案之前,龙袍加身,背对众人,沉默如雕塑。
“请陛下亲授凤印,定乾坤之序!”主祭朗声高呼。
华贵妃深吸一口气,双膝微曲,双手举过头顶,虔诚等待那象征皇后权柄的鎏金凤印落入手心。
脚步声响起。
校尉缓步上前,手中托着一只赤金匣。他打开——
空的。
不,准确地说,里面只有一块未刻字迹的素面木牌,漆色未干,还带着淡淡松香。
全场骤然死寂。
连雨打屋檐的声音都仿佛凝滞。
华贵妃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一点点碎裂。
“……这是何意?”她声音发颤。
没有人回答。
直到那“皇帝”缓缓抬手,摘下面具。
一张陌生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年轻、坚毅、毫无皇者威仪,却是禁军中最普通的校尉模样。
“卑职奉命代驾。”他单膝跪地,语气平静,“真正的陛下,此刻不在太庙。”
“轰——!”
一道惊雷劈开天幕,照亮了华贵妃惨白的脸。
“不可能……不可能!”她猛地后退两步,环视四周,“你们都看见了!诏书已颁!礼部备案!百官见证!我已是皇后!我是——”
“你是未经圣裁、擅自僭越的逆妃。”一道清冷女声自殿外传来。
众人回头。
苏识缓步走入太庙,蓑衣未脱,发梢滴水,手中却稳稳托着一卷明黄圣旨,边缘绣着玄鸟盘云纹,正是昨夜由皇帝亲笔签押、连夜加盖玉玺的暂廷册封诏。
她站在台阶之上,目光淡漠扫过满殿错愕的官员与宫人,最终落在华贵妃身上。
“贵妃沈氏,族中私通西狄,勾结外敌,献我大靖边防机关图解,罪证确凿。今查实涉案文书三十七封,图样五幅,皆出自其叔父沈知衍府邸密室。陛下震怒,已下令查封沈府,拘押涉事人等。”她一字一顿,如刀削铁,“故,册后大典,即刻终止。”
空气仿佛冻结。
华贵妃踉跄一步,几乎跌倒。
“荒谬!这是栽赃!分明是你们——”她猛然指向苏识,眼中燃起怒火,“是你!是你从中作梗!你嫉妒我得势,所以设局陷害!”
苏识轻轻摇头:“西狄使节昨日深夜越境投诚,带来密匣一封,内藏机关图纸与通信残笺。上面不仅有沈府暗记,还有你每月通过宫婢送往城外的胭脂盒夹层记录。”她顿了顿,唇角微扬,“你说,是我栽赃,还是你自己忘了,那盒‘雪蕊胭脂’,早在六日前就被我的人换成了空壳?”
华贵妃瞳孔骤缩,浑身剧震。
她终于明白——从她第一次偷偷将情报藏入胭脂开始,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不止知道,还在等着她一步步走进陷阱。
而这场婚礼,根本不是她的胜利起点,而是她的终局审判。
就在此时,殿外铠甲铿锵,一道身影踏雨而来。
萧玦立于门槛之外,玄甲染水,黑袍翻飞,眸光如寒潭深井,静静落在苏识身上。
“你早就知道我会阻止这场婚事。”他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所以你放任它进行,让它走到最后,只为当众撕开她的伪装,让她身败名裂?”
苏识迎上他的视线,没有回避。
“傲娇之人,最重颜面。若只是私下废黜,她只会怨恨、反扑、伺机再起。”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唯有当众揭穿,让她在百官面前接过一块无字木牌,让她意识到自己连皇帝的身影都没看清,便迫不及待跪拜——这样的羞辱,才能彻底击溃她的斗志。”
她略一停顿,目光微动。
“而您……需要亲眼看见,谁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人。”
风穿殿而过,吹起两人衣袂。
萧玦久久未语,只缓缓闭了闭眼,似在消化这盘棋局背后的深远布局。
原来早在七日前,她就布下了替身;五日前,便策反了西狄细作;三日前,已掌握沈府密道出入路线;就在昨夜,她甚至亲自审讯了那个送胭脂的小宫女,拿到了最后一环证据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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