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晨光未破。
天边灰白如纸,宫墙深处雾气弥漫,仿佛昨夜那场酝酿已久的雷雨终究没有落下,只将沉闷压在每个人心头。
内政院偏殿内,香炉轻袅,苏识端坐主位,一袭墨青宫装衬得她眉眼冷峻,手中茶盏热气氤氲,却一口未动。
柳绿立于阶下,六尚女官分列两旁,皆屏息静候。
“自今日起,施行《内廷应急九条》。”苏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刀刻石,“其一:凡夜间宫门启闭,须有皇帝亲诏、内政院印、禁军都统符三者合一,缺一即视为谋逆。”
殿内微震。
有人欲言又止。
这三条凭证,平日各自独立,互不牵制,如今却被捆绑成铁律,稍有缺失便是杀头大罪。
可再细想——近日钦天监确曾奏报星象异动,恐引宫闱之乱;太后亦已下懿旨命各司戒备。
苏识此举,名为防乱,实则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错处。
更无人知晓的是,这三印之中,早已被她与萧玦悄然掌控。
皇帝久居深宫,不理政务,亲诏形同虚设;内政院印信由她亲掌,调用自如;至于禁军都统符……那个名义上效忠太子的都统,早在半月前就被副统领以“酗酒误岗”为由暂代职权——而那位副统领,正是萧玦安插多年的心腹。
苏识垂眸,指尖轻抚茶盏边缘。
她不是在设防,是在布网。
一张以制度为丝、人心为饵的巨网。
只等那人,亲手踏入。
黄昏时分,西华门外已有异动。
夜色渐浓,子时将至。
太子赵明凰披甲执剑,率三百私兵潜行至西华门下。
他目光灼灼,手握伪造的“皇帝手谕”与“宗人府调兵令”,身后将士个个杀气腾腾。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只要冲进乾元殿,控制皇帝,便可宣称清君侧、诛奸佞,名正言顺夺权。
“开门!”副将怒喝,“奉陛下密旨,紧急入宫护驾!”
城楼上火把骤亮。
守门将领冷冷俯视:“按《应急九条》,夜间启门需三印合一,请出示内政院印。”
“放肆!”太子上前一步,扬起手中黄绢,“这是圣旨,你敢违抗?”
“属下不敢违旨。”将领不动分毫,“但无内政院印,门不能开。否则,便是纵逆。”
空气凝固。
赵明凰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他没想到,一道宫规,竟成了拦路鬼门关。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他喃喃,随即暴怒,“给我撞门!谁拦,杀无赦!”
刀出鞘,箭上弦。士兵蜂拥而上。
就在城门将破之际,侧翼骤然杀声四起!
火光冲天,马蹄轰鸣——禁军右翼从斜巷杀出,旗帜翻飞,竟是原本隶属太子表兄麾下的部队!
可此刻,领军之人却是内廷新任参将李承泽,此人三日前才由苏识亲自提名,以“整顿军纪”之名空降接管。
“奉内政院令!”李承泽长枪指天,“查获非法聚兵,格杀勿论!”
混战瞬间爆发。
刀光映着血雨,喊杀声撕裂夜空。
高墙暗影中,一道黑影如鬼魅掠过屋顶——白砚率领暗卫直扑太子中军。
他身法极快,一跃而下,剑光一闪,斩断护卫咽喉,随即夺过太子手中那卷“皇帝手谕”。
赵明凰惊退数步,目眦欲裂:“你们……早有埋伏?!”
没人回答他。
只有风声呜咽,像是命运的冷笑。
与此同时,内政院灯火通明。
苏识站在案前,缓缓展开那份夺回的手谕。
烛光下,纸面墨迹斑驳,新旧分明,拼接痕迹清晰可见。
她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落款处的“御笔”二字。
“先帝书法,向来左挑如剑,锋锐凌厉。”她低声自语,“他竟临摹成右钩,圆滑软弱……连伪造都懒得用心。”
她提笔蘸墨,在空白笺上写下几行小字,交予柳绿:“立刻送入乾元殿,呈至御前。附笺只写一句——”
“今夜宫变,因一纸伪诏而起。”
柳绿领命而去。
苏识转身望向窗外。
风雨依旧未落,宫城却已血流成河。
但她更清楚——
真正的胜负,不在刀剑之间,而在人心与制度的缝隙里。
太子以为自己在破局,实则早已被困死在这盘棋中。
他不信天命,不信人心,甚至不信自己……
所以他只能相信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可他忘了,当对手看透他的性格、预判他的每一步,所谓的“计划”,不过是走向毁灭的路线图。
殿外传来脚步声,萧玦缓步而来,玄衣染尘,袖口带血,却神色如常。
“结束了?”他问。
“还没。”苏识摇头,唇角微扬,“只是——该醒的人,快要醒了。”
话音刚落,远处钟鼓齐鸣,急促响彻宫宇。
那是皇帝寝宫方向传来的召令之声。
紧接着,一名内侍狂奔而来,跪倒在阶前,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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