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睁开眼时,鼻尖先捕捉到的是墨汁混着旧纸张的味道。他记得上一秒还在实验室调试那台老掉牙的时间共振仪——那东西是导师从废品站淘来的,说是能捕捉时空褶皱里的能量波动,结果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他就摔进了这片陌生的昏暗里。
“咳咳。”他撑着地板坐起来,后脑勺还在发懵。环顾四周,这是间不算小的屋子,靠墙摆着半人高的书架,上头堆满了线装书,书脊上的字是毛笔写的,弯弯曲曲像小蝌蚪。靠窗的木桌上摊着几张宣纸,砚台里还剩小半池墨,旁边压着支狼毫笔,笔锋上的毛微微发卷,像是刚被人用过。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墙上挂的画。几笔水墨勾出几枝梅花,枝干苍劲,花瓣却带着点倔强的留白,角落里有个印章,旁边题着行小字:“吴门唐寅,甲戌年冬月”。
唐寅?唐伯虎?
青林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桌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摸出兜里的智能手机——幸好还在,屏幕亮着,显示日期是2024年10月17日。可这屋子的摆设,这股子旧时代的气息,怎么看都和2024年扯不上关系。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雕着花纹的木窗,外头传来的不是汽车鸣笛,而是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远处隐约的叫卖声,听着像是“桂花糕嘞——”
“难道……真穿了?”他使劲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时间共振仪真把他扔到了古代?还正好是唐伯虎家?
“谁在屋里?”一个清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沙哑,像是刚睡醒。
青林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到书架后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人走进来,个子很高,眉眼俊朗,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像是熬了好几夜。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支狼毫笔,蘸了蘸墨,却没立刻下笔,只是盯着宣纸上的空白发愣。
这就是唐伯虎?青林的心怦怦直跳。历史书上说他才华横溢,玩世不恭,可眼前这人,眉宇间却锁着股化不开的郁气。
“罢了罢了。”唐伯虎突然叹了口气,把笔扔回砚台,墨汁溅出几滴在宣纸上,晕成小小的黑点。他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瞥见了书架后露出的一角现代夹克,脚步猛地顿住,“谁在那里?出来!”
青林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个……你好?”
唐伯虎皱眉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夹克和牛仔裤上扫了一圈,又看到他手里的手机,眼神里满是警惕:“你这身打扮……是何方人士?为何闯入我唐府?”
“我叫青林,来自……很远的地方。”青林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空穿越,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五百年后掉进来的吧?“我可能……迷路了。”
唐伯虎显然不信,但他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椅子:“坐吧。看你不像歹人,倒像是……遇上了什么怪事。”他的语气缓和了些,或许是青林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像刺客。
青林刚坐下,就忍不住问:“那个……敢问现在是哪一年?”
“弘治十二年。”唐伯虎答得干脆,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己未年。”
弘治十二年?青林在脑子里飞快换算。弘治是明孝宗的年号,弘治十二年就是1499年。他记得历史课上学过,唐伯虎就是在这一年出的事。
“你……是不是刚参加完科举?”青林试探着问。
唐伯虎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从嘴角溢出来,他也没擦。“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人说的。”青林赶紧岔开话题,“听说你考得很好?”
这话像是戳中了唐伯虎的痛处,他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瓷杯撞在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好有什么用?”他声音发颤,眼睛里红血丝看得清清楚楚,“会试第一又如何?到了殿试……到了殿试还不是……”
他没说下去,只是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猛灌了几口,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襟里。
青林不敢吭声了。他记得史书记载,1499年的科举出了桩大案。唐伯虎当时在会试里考得极好,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拿状元,可就在殿试前夕,有人揭发他和主考官程敏政私下勾结,说程敏政把考题泄露给了他。
虽然最后查来查去没找到实据,唐伯虎还是被取消了资格,贬为小吏。这件事彻底毁了他的仕途,让他从前途无量的才子变成了世人眼中的“舞弊者”。
“他们凭什么?”唐伯虎突然抓住青林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就因为徐经那小子送礼给程大人,就因为我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就说我舞弊?我唐寅的笔,需要靠偷题才能写出文章吗?”
青林被他抓得生疼,却只能任由他摇着胳膊。他看着唐伯虎眼里的愤怒和委屈,突然觉得课本上那些干巴巴的文字变得鲜活起来。这不是一个符号化的“风流才子”,而是一个被命运狠狠捉弄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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