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对撞机的蓝光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时,青林正调试着公元2077年的最后一组时空参数。实验室的警报声尚未刺破耳膜,他已经坠入了一片混沌——不是预想中的量子迷雾,而是裹挟着草木腥气的凛冽寒风。
额头撞上硬物的剧痛让他猛然睁眼。青铜鼎的饕餮纹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光,数十个头戴羽冠、身着玄衣的人正围着他跪拜,嘴里吟诵着晦涩的古音。最前方的高台上,一个身着十二章纹礼服的中年人正放下蓍草,目光如古井般深邃。
“天降异客,”那人开口,声音醇厚如编钟,“汝来自何方?”
青林挣扎着坐起,防护服上的荧光条在昏暗的堂屋中格外刺眼。他盯着对方腰间的玉圭——考古纪录片里见过无数次的形制,突然想起参数面板上最后跳闪的年代:公元前1043年,周成王元年。
“晚辈青林,自……自未来而来。”他舔了舔冻得干裂的嘴唇,“敢问先生是?”
“旦,”中年人平静地说,“辅佐成王,治洛邑。”
青林的呼吸骤然停滞。旦?姬旦?那个在历史课本里被称为“周公”的男人?周武王的亲弟弟,分封制的创立者,礼乐制度的奠基者?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温和的中年人,完全无法将其与史书里那个制定了三千年礼仪规范的巨人重合。
“先生可是……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他颤声确认。
周公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然。汝既来自未来,可知周室气运几何?”
这个问题像重锤砸在青林心上。他来自的时代,周朝早已是博物馆里的青铜碎片和甲骨文拓片,但此刻,这个王朝才刚刚在镐京的烽火中站稳脚跟。他攥紧口袋里的量子记录仪——那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金属外壳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周……享国八百年。”他艰难地吐出答案。
堂内瞬间响起抽气声。周公却只是捻了捻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八百年……足矣。”他走下高台,长袍扫过地面的枯草,“既为远客,可暂留洛邑。观吾等如何筑此邦国。”
青林就这样留在了这座正在营建的都城。他住进了夯土筑成的客舍,每天看着工匠们在平地上丈量、开挖、立柱。周公似乎对他这个“异客”毫无防备,允许他出入政务堂,甚至旁听对诸侯的分封议事。
清晨的朝会上,青林第一次见到了年幼的周成王。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衮服,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眼神里满是依赖地望着身旁的周公。当周公诵读分封名单时,青林注意到他每念到一个诸侯国名,都会在竹简上画一个奇怪的符号——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用来标记诸侯国方位与贡赋的原始舆图。
“鲁地封予伯禽,”周公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少昊之墟,殷民六族,授土授民,世守东疆。”
青林忽然想起《史记》里的记载:伯禽是周公的长子。父亲将最富庶的封地分给儿子,却自己留在镐京辅佐幼主,这便是后世称颂的“大义灭亲”吗?他看着周公在竹简上郑重盖章,忽然理解了何为“礼乐”——不是后世刻板的礼仪,而是用制度将权力与责任牢牢绑定的智慧。
洛邑的夜晚常有篝火集会。百姓们围坐在火堆旁,听巫祝吟唱《文王》《大明》等诗篇。青林发现,周公总会在此时悄悄混在人群里,侧耳倾听那些朴素的歌谣。有次一个农夫抱怨赋税太重,身旁的官吏刚要呵斥,却被周公用眼色制止。
“税赋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回府的路上,周公对青林说,“若民不堪重负,筑再高的城墙也守不住邦国。”他指着远处正在烧制的砖瓦,“此城名为‘成周’,既为成王所建,更要成就周室与万民。”
青林的量子记录仪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当他在夜里调出全息投影,看着那些夯土层的剖面、青铜器的范铸流程、甚至周公批改的竹简残片时,常常会产生时空错位的恍惚。这个在历史上被神化的政治家,其实每天都在处理最琐碎的政务:调解邦国纠纷、制定耕作历法、甚至亲自查验仓廪的粮食储备。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夜。青林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见周公的侍从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先生请先生去解梦。”
他跟着侍从穿过雨幕,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宫室。周成王蜷缩在榻上,面色苍白,嘴里不停念叨着“风雷”“妖星”。周公正跪在榻前,手里拿着龟甲仔细查看。
“王梦见天倾西北,”周公低声解释,“恐是心忧殷民叛乱。”
青林忽然想起《周公解梦》里的记载:“梦见天倾者,主天下将乱。”但他看着周公将龟甲灼烧出的裂纹一一记下,又翻开几卷竹简比对,忽然明白所谓“解梦”并非迷信。
“王年幼,见三监之乱未平,故有此忧,”周公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判词,“当昭告天下:殷遗民若安分守己,可世居故地,免缴赋税三年。”他将竹简递给侍从,“速传至各诸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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