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VIP病房的灯光被调至最柔和的档位,像一层朦胧的月辉,笼罩着房间里的一切。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淡淡血腥气混合的味道,那是新生与挣扎过后,留下的独特印记。
苏晚躺在宽大的病床上,依旧在麻药和极度疲惫的作用下沉睡着。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随时可能消散。那双曾经盛满了警惕、倔强、痛苦或是偶尔茫然的眼眸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暂时隔绝了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
陆瑾寒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抱着她疾奔时,那不容置疑的力度和她指尖掐入的触感。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沉睡的脸上,深沉难辨。
没有了清醒时的对抗与戒备,此刻的她,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惊的脆弱。那脆弱,像一根极细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冰封的心湖,激起一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他看着她汗湿的额发,看着她微微蹙起的、仿佛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的眉心,看着她搁在纯白色被子外、因为输液而略显青肿的手背……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揪心的感觉,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厌恶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变得软弱,变得……不再像那个掌控一切的陆瑾寒。
可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铭带着一位穿着护士服、抱着一个襁褓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那位是医院经验最丰富的育婴师。
“陆总,”陈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恭敬,“小少爷清洗完毕,做了初步检查,一切指标正常,只是需要暂时在保温箱观察一段时间。”
陆瑾寒的目光,终于从苏晚脸上移开,落在了育婴师怀中那个小小的、被柔软襁褓包裹着的团子上。
他的儿子。
那个在B超屏幕上跳动的小心脏,那个隔着肚皮与他“交手”过的小生命,此刻,就真实地、安静地躺在那里。
育婴师小心地向前一步,微微躬身,将襁褓递近了一些,方便他看清。
陆瑾寒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落在那个小脸上。
新生儿的样子并不算“好看”,皮肤有些红皱,眼睛紧紧闭着,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只有那浓密卷翘的睫毛,依稀能看出苏晚的影子,而那抿着的小嘴巴和挺直的鼻梁轮廓,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属于他的印记。
这就是……他的儿子。
流着他陆瑾寒的血脉,是他与那个此刻正虚弱躺在床上的女人,共同创造的生命。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心底冲撞。有确认血缘的冰冷笃定,有审视继承人的习惯性评估,有面对未知领域的些微无措,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极力否认的、极其微弱的,类似于……震动的暖意?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迟疑,想要触碰一下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小脸。
但在距离肌肤只有毫厘之差时,他的手指顿住了。
他看着那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小生命,第一次,在某些方面,感到了某种……近乎敬畏的谨慎。
最终,他没有碰下去。只是缓缓收回了手,对育婴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照顾好他。”
“是,陆先生,请您放心。”育婴师恭敬地应下,抱着孩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陈铭也识趣地跟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个沉睡不醒。
一个沉默守候。
陆瑾寒重新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苏晚。仿佛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能允许自己流露出如此复杂而专注的凝视。
他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动作,对他而言,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妥协的意味。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晚的脸,仿佛在确认她的呼吸是否平稳,又仿佛,只是在透过她沉睡的容颜,审视着自己内心那片突然变得混乱不堪的疆域。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窗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转为深蓝,继而透出晨曦的微光。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带着新生儿的啼哭,带着母亲沉睡的疲惫,也带着……守候者心中,那无声却剧烈的风暴。
陆瑾寒伸出手,极其缓慢地,用指尖,轻轻拂开了黏在苏晚额角的一缕湿发。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皮肤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不可查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她依旧沉睡的容颜,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重生。
无声的守候,在晨曦微光中,持续着。
而命运的齿轮,似乎也在这片寂静之中,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转向的声响。
未来,依旧未知。
但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注定,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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