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寒的身影消失在展馆拐角处,如同乌云暂时遮蔽了烈日,但空气中那份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却久久不散。苏晚僵在原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展台边缘,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掌心被指甲掐出深痕,细微的刺痛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他看见她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那样一个对周遭一切都有着绝对掌控欲的男人,真的会忽略掉近在咫尺的目标吗?还是说,他的无视本身就是一种更残忍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苏小姐?你还好吗?”旁边展位一位好心的亚洲面孔设计师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用英语关切地问道。
苏晚猛地回神,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没事,谢谢。可能有点……时差没倒过来。”
她不能自乱阵脚。无论如何,展会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破绽。
接下来的布展时间,苏晚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机械而精准地完成着剩余的工作。调整灯光的角度,确保《星骸》胸针在每一个视角都能呈现出最震撼的效果;反复核对作品说明牌上的中英法三语介绍,确保没有任何歧义;测试多媒体设备,循环播放着一段精心制作的、关于“星骸”理念的抽象动画视频。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却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余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每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身影,都会让她心脏骤停一瞬。
直到展馆闭馆的广播响起,苏晚才如同得到特赦,几乎是第一个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神经紧绷的地方。
回到酒店房间,反锁上门,拉上所有的窗帘,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才允许自己泄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早已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她拿出手机,点开周明发来的辰星的视频。小家伙正在阿婆家吃晚饭,啃鸡腿啃得满脸油光,对着镜头含糊不清地喊“妈妈”,笑容纯粹而明亮。
看着儿子的笑脸,苏晚冰凉的指尖才渐渐找回一丝温度。
为了辰星。
她必须撑下去。
……
展会第一天,凡登广场附近的展馆人潮涌动。来自全球的收藏家、评论家、时尚买手、媒体记者以及纯粹的艺术爱好者,如同朝圣般涌入这个珠宝艺术的殿堂。
苏晚的展位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聚集了不少人。《星骸》系列独特的设计理念和精湛的工艺,以及它背后那个关于“消亡与永恒”的哲学命题,吸引了许多目光。尤其是那枚主打的星云胸针,在专业的灯光下,幽蓝的宝石内部仿佛真的有星尘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忧伤的美感,令人移不开眼。
媒体记者们架起长枪短炮,不断拍照。有人用各种语言提问,苏晚集中精神,用提前准备好的英语和生涩的法语,配合着手势,努力地进行阐述。
“苏晚女士,请问《星骸》的创作,是否与您个人的某些经历有关?那种破碎感与禁锢中的光芒,非常打动人心。”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颇为犀利的法国女记者直接用英语问道,问题直接切入核心。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用流利的英语回答:“艺术创作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我更希望观众能从作品中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情感共鸣,关于生命,关于时间,关于我们如何在‘消逝’中寻找‘永恒’的意义。”
她巧妙地避开了个人经历的探询,将话题引向更普世的哲学思考。那位法国记者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一整个上午,苏晚都处于高度紧张和忙碌的状态。应对各种提问,介绍作品,与潜在的合作方交换名片……她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弦,只有在偶尔的间隙,才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天那个冰冷的背影。
他会出现吗?
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
……
而此时,展馆二楼,一个不对外开放的贵宾休息室内。
陆瑾寒临窗而立,巨大的单向玻璃让他能将楼下展厅的繁华尽收眼底,包括那个位于醒目位置、此刻正被不少人围观的“苏晚”的展位。
他手里端着一杯纯净水,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穿过层层人群,落在那个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装、正微笑着与人交谈的女人身上。
五年。
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褪去了少女时代那份怯懦和苍白,多了几分沉静和坚韧。站在自己的作品前,她眼底有光,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属于自信和热爱的光芒。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带来一阵微不可查的不适。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展台最中央,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胸针上。
星骸。
存在于消逝中的永恒,禁锢于残骸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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