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夜,沉静而安宁。
苏晚在小姑家适应得很好,正沉入梦乡,却被腹中一阵不同寻常的紧束感惊醒。
那并非简单的胎动,而是一种规律性逐渐加强的紧缩,伴随着明显的下坠感。
紧接着,身下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床褥。
破水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提,瞬间彻底清醒。她强压下初时的慌乱,深吸一口气,保持平稳,轻轻推了推身边熟睡的顾秀兰:“小姑,小姑。”
顾秀兰睡眠浅,立刻惊醒,声音带着睡意:“咋了晚丫头?”她摸到苏晚手臂的冰凉和微微颤抖,心里一紧,瞬间坐起身。
“小姑,我好像破水了。”苏晚的声音尽量保持镇定,但尾音仍泄露出一丝紧绷。
顾秀兰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划亮火柴点上煤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苏晚苍白冒汗的脸和身下濡湿的痕迹让她心头狂跳:“真是破水了!老天爷,这双胎就是性急!”
她毕竟是经历过生产的人,虽慌却不乱,立刻朝对面屋压低声音急喊:“建军!建军!快起来!晚丫头破水了!快去借板车!娘!娘!快来看看!”
寂静的夜被瞬间撕破。
张建军几乎是滚下床的,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冲了出去。
周氏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却极快地走了进来,看到情形,老人家的脸色凝重起来,但语气异常沉稳:“晚丫头,别慌,别怕,奶奶在呢!这是瓜熟蒂落,好事!秀兰,快拿包袱!热水备着点!”
顾秀兰连声应着,手脚麻利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产包,又赶紧去灶房捅开炉子坐水。
张卫家也被动静惊醒,懵懂地站在门口,看着家里瞬间灯火通明,人影匆忙,吓得大气不敢出。
板车很快借来了,铺上了厚厚的被褥。张建军和热心邻居一起,极其小心地将苏晚搀扶上板车。
她每移动一下,都伴随着一阵宫缩,疼得她指尖发白,紧紧攥住衣角,咬唇忍住痛呼。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板车吱呀吱呀的急促声响和一家人凌乱而压抑的脚步声。
周氏和顾秀兰一左一右护着,不住地低声安慰。
清冷的月光照着一行人写满焦虑的脸。
幸好县医院不远,急诊室的灯亮着,值班医生和护士被惊醒,一看是破水的双胎孕妇,立刻重视起来,迅速将苏晚推进检查室。
“宫口刚开两指,初产又是双胎,产程会长一些。家属外面耐心等着,保持安静。”医生检查后,语气专业而平静。
产房的门在周氏、顾秀兰和张建军面前关上。
里面偶尔传来苏晚压抑不住痛苦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外面三个人的心上。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周氏拄着拐杖,在走廊里来回缓慢踱步,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顾秀兰坐立难安,一会儿贴在门边听动静,一会儿走到窗口看着漆黑的天色,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张建军靠着冰冷的墙壁,只有紧绷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灰白,又透出晨曦的微光。
医院里开始有了清晨的嘈杂声。
产房的门终于开了一次,出来的护士表情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奈:“宫口开得慢,产妇有点乏力了。孩子胎心还好,就是不太愿意出来。你们别太着急,保存体力,给她准备点吃的喝的。”
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稍稍落回一点,却又被新的担忧取代,开得慢,乏力了?
顾秀兰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红糖鸡蛋水递过去。
又过去了几个小时,日头已经升高。
产房里的苏晚经历了无数次阵痛的浪潮,体力消耗巨大,汗水无数次浸透她的头发和衣衫,她依循着本能和助产士的指导用力,但那个关键的时刻似乎总是差一点。
孩子的胎心一直平稳,却像是在门口徘徊,迟迟不肯降临。
周氏再一次拦住出来倒水的护士,焦急地问:“同志,这,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动静?大人孩子没事吧?”
护士理解家属的心情,耐心解释:“老人家,双胞胎生产是这样的,产程长很常见。目前监测着,产妇和胎儿生命体征都平稳,没有危险。就是宫缩乏力,产程进展慢。可能需要再等等,或者用点药看看。”
没有生命危险,这让周氏稍微松了口气,但“产程进展慢”、“宫缩乏力”这些词依旧让她心头发沉。
她看着疲惫不堪、满脸焦灼的女儿和女婿,又想到产房里不知情况的孙媳妇,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果断。
她转身对顾秀兰和张建军说:“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晚丫头在里面耗着,咱们在外面提着心。听医生的,大人孩子都没危险,就是时候没到。”
她顿了顿,用拐杖轻轻杵了一下地,做出决定:“去跟医生说,咱们不等了。今天先这样,让晚丫头好好休息,恢复体力。咱们办住院!就住在医院里观察着!啥时候有动静了,医生护士都在眼前,比在家里、在外面干等着强一百倍!秀兰,你去办手续!建军,你再去问问医生,住院都需要注意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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