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位于顶楼、冬冷夏热的出租屋时,已近午夜。
雨水将林默彻底浇透,每走一步,鞋子里都发出“咕叽”的水声。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他摸黑爬上六楼,用冰冷僵硬的手指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房门。
“吱呀——”
老旧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屋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无人居住的清冷气息。他按亮开关,昏黄的白炽灯光勉强驱散了黑暗,映照出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单间的全貌——一张床,一个旧衣柜,一张摆着电脑和几堆档案复印件的书桌,以及一个狭小得转身都困难的厨房和卫生间。简单,拥挤,却也是他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容身之所。
湿透的衣服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手肘和后背的擦伤经过雨水浸泡,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但林默此刻却顾不上这些。
他反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adrenaline 彻底消退后,留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乏力感,以及一种……与世界剥离的恍惚。
他抬起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看。
这双手,指节分明,因为长期接触旧纸张而显得有些干燥,与任何一个伏案工作的年轻人并无不同。但就在几个小时前,就是这双手,似乎拨动了某种看不见的弦,改变了一场冲突的走向。
不是似乎。
是确实。
他闭上眼,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如同默片电影般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放——那些突兀出现的、闪烁着微光的丝线,纠缠的红色危险信号,踢向水坑的脚,按向砖块的手,勾倒铁桶的精准一击……每一个动作,都与他“看见”的“线”完美契合。
这不是巧合。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环顾这间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书桌,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墙壁。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它们还在。
并非像在巷子里那样清晰、密集,而是如同浮游在空气里的极细尘埃,又像是视觉残留的幻影,微弱,缥缈,但确实存在。
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从天花板上那盏老旧灯管延伸出来,连接着开关。那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因果。
几根灰色的、黯淡的线,缠绕在那些堆放整齐的档案复印件上,代表着“信息”与“秩序”。
一根稍粗些的白色丝线,连接着他的手机和床头的充电插口,那是“能量补充”的关联。
还有更多细微到难以察觉的线,连接着水杯与嘴唇,椅子与臀部,甚至连接着他此刻急促的呼吸与屋内污浊的空气……
一张庞大、精密、无声运转的网。它一直都在,只是他从前“看不见”。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与恐惧。这是什么?超能力?变异?还是……他精神失常了?加班过度产生的永久性幻觉?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痛感传来,眼前的丝线却并未消失。
不是幻觉。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面边缘已经锈蚀的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惊疑。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集中精神。
起初,什么特别的变化都没有。但当他不再试图去“寻找”,而是放松下来,以一种近乎“感受”的方式去“看”时,景象开始变得不同。
他看到了连接着自己与镜子的“观察”因果线。
看到了连接着自己与这间屋子的“居住”与“归属”线,那线很复杂,带着些许灰色的“暂住”感和一丝白色的“安全”感。
他甚至模糊地看到,几根极其纤细、指向远方的线,颜色黯淡,几乎要断裂——那或许代表着与他疏远的孤儿院,或者……他那从未谋面的父母?
一种晕眩感袭来,伴随着轻微的恶心,如同长时间盯着快速滚动的代码。他赶紧移开视线,扶住桌子,大口喘息。
看来,使用这种能力,并非没有代价。它消耗的,似乎是精神力量。
过了好一会儿,晕眩感才逐渐消退。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开始从恐惧的缝隙中滋生出来。
如果……如果能控制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疯狂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书桌。这次,他目标明确——那支他最常用的、笔帽有些开裂的黑色中性笔。
他“看”到了连接着笔与他手掌的“使用”因果线,看到了连接着笔与桌面的“放置”因果线,还有连接着笔芯与内部油墨的“消耗”因果线……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那根代表“移动”的因果线。
没有任何反应。笔静静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皱起眉头,集中精神,再次尝试。这次,他不仅仅是“看”,更在脑海中强烈地“想象”着笔向着右边移动的情景。
依旧没有动静。那根因果线微弱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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