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蝉鸣聒噪得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吴昊每天坐在窗边假装看风景,目光却总不自觉地瞟向墙上的日历,指尖在玻璃上划出浅浅的水痕。他刻意表现得云淡风轻,吃饭时会给父母讲些电视里的趣闻,晚上假装看电视到深夜,可一关灯,那些模糊的知识点就会像潮水般涌来,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辅助线是不是画错了?语文作文的论点会不会太单薄?
这种悬在半空的煎熬,比考前挑灯夜读更磨人。
有天夜里他梦到查分页面一片空白,惊出的冷汗浸透了背心,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重生那天凌晨,自己也是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只是那时心里装的是悔恨,现在却塞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
成绩公布前三天,母亲开始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好吃的。红烧鱼端上桌时,父亲难得没提学习的事,只是闷头喝了口酒说:“考成啥样都没关系,咱尽力了。”吴昊扒着米饭,喉咙突然发紧,他知道这话里藏着父母没说出口的期盼,像根细细的线,一头拴在他心上,一头牵着整个家的希望。
查分那天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吴昊就揣着准考证溜出了门。
自行车碾过带露水的柏油路,发出“沙沙”的轻响,路边的月季花上还挂着水珠,被他带起的风拂得轻轻摇晃。
网吧要七点才开门,他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把准考证摊在膝盖上反复摩挲,考号后面的两个数字被手指蹭得发毛。
“小伙子,这么早来上网?”网管打开卷闸门时,看到他吓了一跳。吴昊讷讷地笑了笑,攥着身份证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他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屏幕的光映得他脸色发白,试了三次才把颤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输入考号时,指尖好几次敲错键位,“0”和“9”总是混淆,仿佛那不是一串数字,而是决定命运的密码。
进度条缓慢转动的瞬间,吴昊屏住了呼吸,网吧里空调的嗡鸣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当总分数字跳出来的那一刻,他感觉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687分这个数字比他预估的最高值还多出二十分,他盯着屏幕上的“一本线:527”,手指哆哆嗦嗦地往下滑,直到看见去年清北大学的录取线标注在672分时,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了键盘上。
他反复刷新页面,又对照准考证核对了三遍考号,直到确认那个耀眼的分数真实存在。
周围上网的人被他压抑的哽咽声惊动,有人探过头来看,他却猛地捂住屏幕,像护住什么稀世珍宝。
重生这30天来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闪回:无数个深夜熬夜刷题的日子,还有“天蛾”不知疲倦的日夜陪伴指导,还有在关键时刻给出的解题思路……原来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夜,早已在悄悄编织着奇迹。
吴昊冲出网吧时,自行车链条都差点蹬掉。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觉得路边的梧桐树叶格外绿,连平日里觉得吵闹的蝉鸣,此刻听着都像是欢快的乐章。路过小区门口的杂货铺,老板娘笑着问他:“昊昊,查完成绩啦?”他咧着嘴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姨,我考上了!”
推开家门时,父亲正蹲在客厅擦地板,母亲在厨房煎鸡蛋,油星溅在锅沿上的声音清脆响亮。“爸!妈!”吴昊的声音在玄关炸开,手里的准考证飘落在地。父亲直起身,围裙上还沾着泡沫:“咋了这是?”母亲拿着锅铲跑出来,看到儿子通红的眼眶,手里的铲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是不是没考好?没事,咱再……”
“我考了687分!”吴昊打断母亲的话,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他在网吧用原子笔抄下的分数,“清北去年的线是672,我过了!”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父亲盯着纸条上的数字,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怀疑自己看错了。母亲走过去,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被汗水晕染的字迹,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母亲的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带着哭腔却满是欢喜,“你高三每天学到后半夜,台灯亮到一点多,我跟你爸在门缝里看了多少回……”父亲走过去拍着妻子的背,可自己的手也在抖,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准考证,突然一把抱住吴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嵌进怀里。
“爸以前总说你贪玩……”父亲的声音哽咽着,胡茬蹭得吴昊脖子发痒,“是爸不对,爸没看到你背地里下的苦功。”吴昊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油烟味,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上一世,父母也是这样盼着他有出息,可他却用糟糕的成绩回报了他们的期待。
那天中午,母亲杀了家里养的老母鸡,炖得香气飘满了整个楼道。父亲翻箱倒柜找出珍藏多年的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却一口没喝,只是盯着酒杯里的倒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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