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夏日清晨特有的微凉和清新。林小满站在熟悉的家门口,脚边立着那个昨晚被迫收拾好的行李箱。这幅场景,本该洋溢着金榜题名、远行求学的喜悦与期待,然而此刻,他的心情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有被胁迫上路的郁闷、对未知的恐惧,以及那份无法言说的愧疚,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母亲王美娟还在不停地往他背上的双肩包里塞东西,仿佛要把整个家都装进去:“这是你外婆做的酱黄瓜,你最爱的下饭菜……这是消炎药、感冒药、肠胃药,都分门别类装好了……还有这厚袜子,听说山里晚上冷,寒气从脚底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动作却固执地不肯停下。
林小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妈,我是去上大学,不是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带这么多药干嘛?”
“谁知道那个星云大学在什么深山老林里!”母亲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难以名状的困惑,“你爸昨晚查了半天地图,翻遍了所有资料,根本没找到叫‘星云市’的地方!你们学校……是不是那种……保密单位啊?”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危险的秘密。
林小满心里猛地一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点少年人特有的、故作神秘的得意:“哎呀,妈,你想多了。可能就是新成立的教育特区吧,现在国家不是鼓励创新办学嘛,名字起得玄乎点也正常。”他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演员,在父母关切的目光下表演着一场注定穿帮的戏。
父亲林国栋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力道带着欣慰和满满的骄傲,拍得林小满肩胛骨都有些发麻:“好小子!真给你爸长脸!平时闷声不响的,没想到不声不响就被特招了!到了学校,给我铆足了劲学!别辜负了这个天大的机会!给咱老林家争光!”父亲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纯粹的信任和自豪像针一样扎在林小满心上。
林小满喉咙发干,像堵了一团棉花,只能用力地点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多想抓住父亲的胳膊,告诉他真相——他不是什么特招的天才,他是被一个叫“犀牛”的手机系统,用最不堪的隐私威胁着,像押解犯人一样逼上这条路的!但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挤痘痘的丑照、中二的诗歌、浏览记录……尤其是张晓雯父亲那张和蔼的脸……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把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专车什么时候到啊?”父亲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眉头微蹙,“都七点五十了,说好八点的,不会迟到吧?”
话音刚落,仿佛精准踩点一般,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滑行到小区门口,稳稳停下。车身没有任何标识,连常见的车标都没有,车窗是深不见底的墨色,完全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面料挺括的深灰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利落地下车。他身姿笔挺,动作一丝不苟,对着林小满的方向微微鞠躬,声音平稳而清晰:“林小满同学?我是星云大学接驳服务司乘,编号K7。负责送您前往新生集合枢纽。请上车。”
邻居李阿姨正好拎着菜篮子回来,看到这阵仗,好奇地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那辆气派得不寻常的车:“哟,小满这是要出远门啊?这车……真气派!什么大学啊?派头这么大?”
母亲王美娟脸上立刻绽放出混合着骄傲和神秘的笑容,仿佛瞬间进入了角色:“嗐,孩子自己争气!被特招了!具体什么学校嘛……”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还煞有介事地摆摆手,“签了保密协议的,不好多说,不好多说!”她这自圆其说的本事,让一旁的林小满听得目瞪口呆,心底涌起一股荒谬的悲凉。
司机动作麻利地打开后备箱,将林小满的行李箱放了进去。林小满眼尖地注意到,后备箱里已经整齐地码放着几个款式相似、大小不一的行李箱——看来,他不是唯一的“幸运儿”。
最后拥抱父母时,母亲的眼圈终于忍不住红了,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到了……记得打电话……报平安……”父亲则用力拍着他的背,那力道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拍散:“臭小子!照顾好自己!常联系!”
林小满含糊地应着“嗯”、“知道了”,不敢看父母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车内。车门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隔绝了外面熟悉的世界。他透过深色的车窗,看到父母的身影站在路边,用力地挥手,母亲似乎还在抹眼泪。车子平稳启动,缓缓驶离,父母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在街角彻底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酸楚和离别的悲伤猛地冲上鼻腔,林小满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知道,这一别,可能真的就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高级皮革座椅柔软舒适,包裹性极佳。除了沉默开车的司机,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斯文的男生,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硬壳书专注地看着;另一个靠窗的女生,戴着降噪耳机,侧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三人目光短暂交汇,彼此点头致意,便再无交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和戒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