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便是去云娘子处学琵琶的日子。
云娘子的居所一如既往的清雅安静,只是院中那几盆菊花开得正好,金灿灿的,为这素净的院落添了几分暖色。她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襦裙,外罩月白半臂,正在调试一把旧琵琶的琴弦,听到我进来,只微微颔首。
“师父。”我敛衽行礼。
“《陌上桑》练得如何了?”她放下琵琶,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清泠温软,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审视。
我取出琵琶,在她面前坐下,屏息静气,开始弹奏。经过这些时日的练习,指法已熟练许多,对罗敷女采桑时的欢快、面对使君时的端庄与机敏,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我努力将这份理解融入乐音之中。
一曲弹罢,云娘子未置可否,只道:“技法已熟,韵律亦准。只是……”她微微蹙眉,“你的乐音之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我心中一紧,以为是自己近来分心舞蹈,导致琵琶退步了。
却听云娘子缓缓道:“并非不好。以往的琴音,沉静通透,却似隔着一层薄纱,少了些人间烟火气。如今……这乐音里,多了几分‘活气’,像是被山风吹过,被秋阳晒过,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我愣住了,没想到云娘子感知如此敏锐。是因为最近常去山上吗?是因为心境更开阔了吗?
“乐为心之声。”云娘子看着我,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你近日心境有变,乐音自然不同。此非坏事。只是需记得,无论外境如何变迁,心中需持定一根主弦。悲喜过度,皆失中和之美。”
“弟子受教。”我心悦诚服。云娘子总能直指本心。
“今日不学新曲。”云娘子忽然道,“梅溪散人前日遣人送来帖子,三日后,在他的‘听蕉轩’有一小集,多是相熟的诗友,以诗会友,亦需乐音助兴。他知你琵琶技艺,特意邀你前往,弹奏一二。”
诗会?我微微一怔。自从阮郁来后,似乎许久未曾参与这样的雅集了。
“你可愿去?”云娘子问道。
我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弟子愿意。”这是一个重新回到钱塘文人圈子的机会,也是检验自己所学、与同好交流的平台。更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无需因任何人的来去而改变。
“善。”云娘子眼中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届时,我会与你同去。你便弹奏这《陌上桑》,不必刻意炫技,弹出你心中的罗敷即可。”
“是,师父。”
从云娘子处出来,已是午后。秋阳暖融融地照着,我抱着琵琶,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对三日后的诗会,生出了几分久违的期待。
并非为了扬名,只是为了那份属于文人雅士的、纯粹的交流与共鸣。也许,在那里,还能遇到新的朋友,比如……那位通晓音律的顾公子?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更多的、对诗会本身的想象所取代。
生活,似乎正翻开新的一页。而这一页,将由我自己来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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